异趣书屋 - 言情小说 - 鸾归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儿卖女。

世道艰难,总还是盼着活下去。

胆子大些的索性扯了反旗再也不受朝廷的辖制了,胆子小点的不敢冒那杀头的危险却又想活下去怎么办?

除非有钱!

有了钱就能买来布匹,就可以为衣衫褴褛的儿女们的做身合身的衣裳。

有了钱就能买来鱼rou,就可以让面黄肌瘦的儿女们吃顿饱饭。

抵御贫穷和饥饿,真是没有比钱更好的东西了。

于是,成千上万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们选择了私铸铜钱。

私铸铜钱是重罪,但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忐忑不安地继续下去,或是侥幸始终未被发现,或是终有一日官吏破门而入。

是岁正月,新室严查民间私铸铜钱。

一家触禁,五家连坐。尽皆没入为官奴婢,其男子槛车,儿女子步,以铁锁琅当其颈。

有好事者粗略估来,竟怕有十万者之众。

又有魏成郡大尹李焉跟作谶书,“文帝发忿,居地下趣军,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刘信,执敌报怨,复续古先,四年当发军。江湖有盗,自称樊王,姓为刘氏,万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动秦、洛阳。十一年当相攻,太白扬光,岁星入东井,其号当行。”

洋洋洒洒的是十万字谶书一出,天下震动。

谶书中所提到的刘信曾竖起反旗称帝,被打败后不知所踪,一向是王莽心中的一处隐忧。

太白星主杀伐,为大不祥。

谶书中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

如此言之凿凿,李焉虽死,常安城内一时仍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常安城内盗贼趁乱而起,建兴帝置捕盗都尉官,令执法谒者追击,却是无济于事,反倒使得兵士纵行市井间为所欲为。

刘旻眼见这般情势,又隐约听得建兴帝还要向荆楚用兵。

深恐阖家陷在这泥沼中脱不了身去,也顾不得郭况学业未完,选了最近的宜出行之日便举家回真定去了。

和来时一样,他们自长安沿汾河坐船至太原,再从太原走陆路到真定。

兴许真是看了黄历的缘故,他们走的这天不似来时遇着瓢泼大雨,是个明媚非常的艳阳天。

湖上风来波浩渺,杨柳丝丝拂面。

郭圣通和郭况立在船头看着常安城越来越小,到底住了整整两年,心底总难免有几分怅然。

不过转念想到将要还家,那点惆怅立时就被无法抑制的喜悦冲走。

天色蔚蓝,透亮清澈。

只可惜三月里春光虽盛,却与四月方出的鲥鱼无缘。

鲥鱼鲜嫩可口,惜鳞如命,离水即亡。

平日里想吃一尾刚抓上来的鲥鱼难于上青天,也就行船之时有些便利。

他们坐了二十多天的船,到了四月初才至太原,始终也没瞧见鲥鱼的影子。

郭况大为遗憾,等着又坐了十来天的马车到得真定,在大舅为他们的接风宴上吃着清蒸鲥鱼就更遗憾了。

纵便是用冰块裹了保鲜快马送来,到底也抵不上刚出水时的鲜美。

郭圣通坐在郭况上首,瞧得他执起筷子尝了口鲥鱼就叹气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才像个小孩子嘛。

郭况起初顽皮的不像话,后来又好学的不像话。

在船上的二十多天都拿来念书,叫她和母亲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郭况对此大为不解,说从前不是盼着他懂事吗?

用过饭后,喝茶聊天时,母亲想起这话也好笑,和大舅母说:“我是既盼着他成才,又盼着他能过的快活些。”

大舅母笑着道:“我们当母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思。”

不知怎地,郭圣通总觉得大舅母的笑容虽依旧灿烂,眉目间却蕴藏着淡淡的忧愁。

大舅母还在为求子而愁吗?

其实,何必呢?

有些事注定是没法强求的。

“桐儿,常安怎么样?”

一道声音打断了郭圣通的思绪,是大舅。

郭圣通抬起眼来,见大舅、二舅、表哥和弟弟都朝她看过来。

还不等她说话,二舅就道:“看来是不怎么样,去了两年这脸都瘦没了。”

郭圣通失笑,“这叫抽条好吧?”

说起常安城,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平又薇。

而想起平又薇就会想起平婉华——

她望着落拓潇洒的二舅,心底叹了口气,想着什么时候寻着机会了得好生问问二舅。

郭圣通笑着回答大舅:“常安城还不错吧,可我还是喜欢真定。”

这话是确实的,千好万好不如在家时。

一别两年再回到真定回到漆里舍,她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自在舒心。

就连被那执着的梦境再度缠绕住时,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说到梦境,不知道刘秀如今怎么样了?

他将来真会如她梦中是所见那般竖起反旗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命运不如如梦中那般和刘秀牵扯在一起。

母亲已经和大舅说好,两家先口头定下婚约,等着郭圣通十六了再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着她十七了再亲迎。

郭圣通今年十一,虽还有五六年的时光,但她想这桩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她的未来会如母亲所盼望的那般,半点波折都没有。

这样,最好不过。

等时光走到五月时,母亲终于为郭况寻着了一个老儒来教他。

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到了还没去常安时。

只是,天下情势却是越来越糟,一天不如一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尝试

王莽究竟还是没法对李焉言之凿凿的谶书视若不见,谶书中说荆楚当兴,他就任侍中掌牧大夫李棽作大将军、扬州牧来相压。

还对谶书中说的李氏为辅耿耿于怀,将李棽改名为李圣,希冀压住兴荆楚的李氏。

郭圣通从不信谶书可以预知未来,倘若真是这样,李焉就该先一步杀了那个举报他的下属才是。

王莽未尝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还是坚持如此,不过是因为把权利看的太重。

他不希望有一丝半点的可能动摇他的统治。

为了这,他牺牲了嫡女终生的幸福,亲手逼死了三个嫡子。

他匍匐在权利脚下,成为了它最忠诚的奴隶。

难怪王嬿说他可笑。

的确是可笑。

六月时,上谷郡人储夏自请去说降天凤四年于会稽长州造反的瓜田仪。

王莽喜之,任命其为中郎。

大舅因此笑说,倒是什么时候都不缺这盲目忠君之人。

郭圣通默然。

她不知道这储夏要如何说降瓜田仪,就靠一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

人活于世,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