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言情小说 - 山南海北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这里的路,只期盼着逆洪水渠道而行,能走到一个可以栖息的相对安全之地。

如果有救援队进来,起码也能早一点发现自己。

她也希望,能在这条路上,遇见他们。

虽然希望很是渺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感觉到疲累。

后背的伤也许并不重,但每行一步都会因牵拉作用而产生一股撕裂的痛。

她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的时候,找了一棵大树,侧身倚树干而坐,小憩片刻。

风停了,雨停了,世界是那么安静。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镀了一层水汽。

陈逸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来雅里乡的那一天。

毕业典礼结束后,她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市里,再从市里坐大巴到县城,又从县城辗转坐私家客车到雅里乡。

那时候她还不了解行情,不知道私家车会经过卫生院门口,只要乘客提出要求,它就会停下。

她乖乖坐到雅里乡路碑的地方,直到听见司机那一声粗嗓门:“雅里乡的!到了!”

她才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下车。

天气很不好,也是灰蒙蒙的,大雨将下未下。

她在站台附近打听了卫生院的位置,心想不太远,附近又没有车可以坐,便拖着行李箱打算步行过去。

路还没走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她撑开提前准备好的雨伞,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

颠簸了二十几个小时,胃里空空如也,加上晕车,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

一直以来,她用强烈的自尊心武装起自己,试图将那些尘世的各种烦恼、困扰、失意,全部阻挡于盔甲之外。

她告诉自己,你可以刀枪不入。

但就是在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

就好像现在这样。

***

教室里空空如也,水泥地面崩出很多裂隙,裂隙里长满了杂草。

阿婆缩着身体坐在教室一角,彤彤坐在门口的位置,扭着身子去看门外站在空地上的薛山。

这片山不高,地势很缓,洪水差不多已经涨到了最高的水位线,如果不再下暴雨的话,这里无疑是目前最安全的避难点。

薛山站了一会儿,回头,撞上小姑娘愣愣的目光。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问:“冷吗?”

小姑娘摇头。

薛山苦笑一下,伸手捏了捏她还泛着潮润的衣裤,“再忍一下,很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小姑娘点头。

薛山探身进教室,看到缩在角落里休息的阿婆,他有点不放心把彤彤一个人留下。

他起身,走到隔壁那间教室,隔着破旧的玻璃窗打量一番,回到门口,一脚踹开。

他对小姑娘招手,“彤彤,来这里。”

小姑娘乖乖过去。

薛山把门口的蜘蛛网和杂草粗略清理一遍,让她待在这里,如果阿婆就像昨天那样来找她麻烦,一定不要出来,也别开门。

小姑娘似乎预示到什么,一把伸出手拽住他T恤下摆。

薛山低头,看到她右臂上的伤口。

纱布在洪水中被冲走,伤口已经闭合成一条不规则的细线,周围有一圈红晕。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蹲下身子,顺势将她的一双小手拢进自己掌心。

“不用怕,这里很安全,我出去一小会儿,不管找不找得到那位医生阿姨和两位爷爷婆婆,我都会回来。”

小姑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有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掉。

薛山感觉心被揪人了一下,颤得疼。

抬手摸摸眼前的小脑袋,粗砾的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薛山说:“乖乖在这里等我。”

小姑娘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微微启唇,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

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三毛

☆、12

山路湿滑,满是泥泞。

陈逸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有手机,没有阳光,没有时间参照。

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

灰色运动鞋在洪水里泡了一遍,本就被染成了土色,眼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里,一个不留神碰到泥坑,直接被粘脱下来。

步子越发沉重,疲惫和饥寒交替袭击。

就在陈逸打算再次坐下休息时,忽然眼前一亮。

她看见一面屋顶,再平常不过的青瓦屋顶。整栋房屋被洪水淹没大半,只留下一层屋脊,安静地伫立水中。屋面瓦片颜色深浅不一,很明显,有一处是全新的青瓦。

这是阿婆的房子。

她拄着树枝手杖走近一些,看到屋子前立着的两棵高大蓝桉树,此刻它们也只剩下了树顶那一小丛翠绿。

陈逸笑了一下。

是的,她走对方向了。

***

薛山沿着河岸而行。

他绕过了老夫妻垮塌的房屋区,一直往下游走。

安静的山野林间,不时能听到一声男人的呼喊。

“陈医生!”

“老人家!”

“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仍继续走,边走边喊。但他不能走太远,他还要回去,在那座废弃的房子里,还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等着他。

是的,他想,最远就到阿婆房子那里吧,不管什么结果。

时间在分秒流逝,还有一个现实,残酷地摆在他面前。

他昨天没按时服药。

通常情况下,服用一次美|沙酮的治疗效果最多能维持36个小时,而他自己的维持治疗的时间,一直较稳定的固定在24个小时左右。

不用计算他也知道,36个小时早就过了。

第一次戒断症状发作是在夜里。

彤彤和阿婆睡着,他浑身冒着冷汗醒来。心跳渐渐加速,胸口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咬着每寸皮肤,他咬紧牙关忍着,但没能撑多久,浑身都出现了那种噬咬感。

他放开怀里的小姑娘,一把扑向河岸边,不断捧水拍向自己的脸。脑袋昏昏沉沉,视野似乎也开始模糊,天旋地转。

他伏在岸边,把头扎进水里,良久。

漫长的夜,他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强忍着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彤彤在身边,她和阿婆等着你带她们回家。

还有......

还有陈医生。

你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