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言情小说 - 掖庭宫花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7

    说的那些话,再看陆梨把绢子攥进袖管,她少顷便又默默把荷包拿回去了。

似乎今岁的雨都集中在六月,十六那天晚上下了场暴雨,雷电把尚食局震塌了一堵墙,院子里都是砖头和土。于是十七那天的考试,就安排在御花园天一门下的空地前。

正值巳初的光景,夜雨过后显得清凉怡人,御花园里树影摇曳,风和日丽。今岁报考尚食局的宫女加起来得有二十六人,分成上午下午两拨考试了。空地上架起来两排小炭火炉子,边上各搁一张小桌,上头放着香菇、白菜、豆腐和葱姜蒜料等家常素菜。荤食则是按各人的需要自己挑选一样,或rou或鱼或虾蟹皆可。陆梨抽到了第二排第三号,因为记着吴爸爸的嘱咐,便事先预订了一条五花rou。

这会儿御膳房那头还没把食材送过来,姑娘们便坐在树荫下闲聊着。陆梨早前没做过荷叶rou,宫廷里没听说,李嬷嬷也未教予她,都是这三四天里临时琢磨的。心中反复回放着工序,荷叶得划丝入味,rou要焖得软嫩酥烂,蒸的时间也得拿捏到恰恰好,否则就老了腻了不好吃。

讨梅回去拿扇子了,春绿正在给她鼓劲:“你可都记着,甭紧张,等着你掌勺哩。进了尚食局,今后我和讨梅头疼脑热也不用求人了,叫你煮点儿药膳端过来就好。陆梨你可真是我们的大福星。”这阵子春绿心情倒是不错,因着在康妃娘娘那头时常得以说上话。

周遭待考的姑娘们一个个踌躇满志。陆梨本还十拿九稳,被她这么一煽动着倒有些紧促起来,应道:“放心吧,说好了姐妹三个齐头并进,我还等着你们做了娘娘,给你们煲当归益母哩。”

那当归益母也叫暖宫汤,乃是宫妃承宠后赏下的恩典,为的是能为皇帝爷早日开枝散叶。听得春绿脸一红,佯作抬手要打。

绛雪轩前,御膳房太监抬着宫女们点名的荤样食材过来,嘴里头吆喝着“姑姑们让一让,别污着衣裳了。”见篮框里滚下来几颗土豆蛋子,连忙弯腰去捡。

孙宫正着一袭暗紫色宫装从旁路过,见状便对身后的宫女斜觑了一眼。

讨梅正从树下远远过来,便见那宫女不知把谁人的rou条子取起,又从腕间的篮子里拿了一条放下去。孙宫正是孙凡真的亲姑姑,她不禁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静悄悄走开。

回到天一门下,见春绿正在与陆梨笑闹,便敛藏起心绪,问:“哟,都说着什么呐,瞧把咱们春绿脸红成这样。”

春绿羞恼地瞪陆梨:“你问她,我可没脸儿说那话,叫她自个说。”

陆梨打小做太监久了,对这些后宫规矩早看做是日常,闻言顶嘴儿:“我可有说什么了?我等着你两个当娘娘,顶好叱咤风云才好呢。”

她说着玩笑话儿,像一点也不想往主子爷跟前高攀,但讨梅想起她前儿收二殿下礼物的泰然,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硬。咬嘴犹豫了下,到底没有把刚才那一幕说出来。

时辰静悄悄游走,此刻的御花园已然热闹起来。后头的万春亭下考舞坊的宫女正在练舞,西头的延晖阁里乐工们也在拨琴艺,丝竹器乐声将一块四方地儿点缀得春花盎然。

楚邹跨出长康右门,绕过琼壁走进御花园,这热闹便让他很不自在。打四岁进宫来,幼小就不喜莺燕,总爱往乾西所那头跳炕子躲清静。如今在废宫里幽禁了四年,乍然闯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奢靡,便看得他眼睛有些疲炫。只是颔着下颌,逼着自己静默走路。

他的个子修展颀俊,大约比老二楚邝略低上一小指头,笔管条直的一长条。甚年轻,那削瘦的脸庞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几个小宫女从旁边经过,不由对他感到讶异。因他的衣袍上无有刺绣,但身后又有跟班太监亲随,而那通身冷贵的气场,又使他分明像个紫禁城里的皇子爷。

宫女们不禁小声嘀咕:“瞧,那位是谁?怎的有点像瑞贤王?”

“嘘,我猜着是废太子邪……他竟从禁宫里跑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听说前阵儿才咳着,你瞧他脸色这样白,都说染了痨病哩,得躲着他远些才好。”

指指点点着,纷纷往他边上退开去几许。

曾几何时,少年在宫墙根下行走,那一袭太子常袍翩翩,眼目倨傲,得多少姑娘崇仰恋慕?一片树叶子从枝头垂下来,挡住了眼帘,楚邹只是抿着薄唇,生涩地低了低头掠过去。

这宫廷隔了四年,像是已不与他有关了,那样的排斥与陌生。

“陆梨,你帮我瞧瞧这样可好看?”

枝杈上落下一朵玉兰,春绿捡起来戴在耳鬓,叫陆梨看。

声音一起,楚邹的眼目便跟着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对面的陆梨。她今儿穿一袭粉紫的斜襟裳裙,头上扎着小布巾,腰上亦系一面布围裙,看着清朴而俏媚。正侧着身子给讨梅插花,乌亮眸瞳里噙着笑。楚邹才知道她有了不少朋友,如今在宫里的生活原是这样丰富。

不自禁想起从前的小麟子,十岁起脸尖了,眼睛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可望而可不可得,整日一个人靠在宫墙下发呆。再小些脸是粉扑扑的圆润,也不管他恼不恼就是黏糖一样杵在他跟前,要么就是孤落落地一个人遛狗儿。

楚邹这样看着,便不知怎样靠近过去,生怕使得她在小姐妹跟前丢份儿。病才好,脸色尚欠,轻轻咳了咳嗓子。

第134章贰陆百子门前

时间走到了巳正上头,小翠和几个没有差事的尚服局宫女过来看陆梨考试。才过琼苑西门,看到养性斋前楚邹站在那里,吓了一大跳:“哟,我可是见着鬼了么?这是西北头那位?”

原本楚邹进御花园时,就引来远处亭子下姑娘们若有似无的扫视,不知道这个贸然而至、衣袍简素的俊冷男儿是从哪里冒出来。但经小翠这么一说,眼里头的意味顿时便有些诡昧起来。

西北头在新晋宫人里就是个谜,听说里头住着的爷幼年是皇帝的最宠,后来就遭了皇帝的最怒。干了太多阴晦邪崇的事儿,比如害死宠妃、害淑妃流产,比如坑算幼弟,还比如和小太监滚床等等,总之太多的不可说也。

一时便将楚邹想看又不敢看的,当做猴儿一样瞄着。

楚邹是很厌恶这种感觉的,有句老话叫“如坐针毡”,他此刻则是“如站针毡”。这个大嘴巴的对眼宫女,也不知那丫头怎么就与她结交。但他因为小翠是陆梨的姐妹,最近就算心里厌烦,看见小翠进来送衣裳什么的也都是兀自忍着。

只是让楚邹薄凉的是,陆梨竟然装糊涂不理他。

她刚才在给宫女戴花,听见小翠聒噪时分明扫过来看了自己一眼,但顷刻又收回去,兀自泰然地换另一个宫女戴。楚邹其实早该知道,陆梨的心是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