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言情小说 - 小先生请赐教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44

分卷阅读344

    猜测。这个大的不敢说,而这个小的,必是谢府极亲近的后人。

他的神情变得更和蔼些,又将取画的童子催了一回。

一时取得画来,赵明诚却并不忙着展开。七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似乎见着画,便能见着父亲。

这幅画于七娘而言,本就别有意义。其上红梅正是她亲手所点,那时,她还是倚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娘子呢!

七娘忽忆起当日,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一面握着笔,一面向父亲道:

“父亲好不容易成得好画,若是点坏了,岂不是七娘的罪过?到那时,父亲便不疼七娘了!”

谢诜见她可爱至极,是打心尖里喜欢这个孩子,便是宠溺太过,也容不得旁人置喙。

他遂握上七娘的小手,只傲然道:

“点!点坏怕甚?我家七娘的画,便是点坏了,谁敢说不好?!”

这话听着,倒比七娘更是任性。

那时,她笑父亲言语不实,只当父亲由她撒娇哄骗,很是好欺负。

偏偏眼下,父亲不在身旁,她才恍然明白。父亲便似护着她的高塔,多少年来,替她隔绝着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一朝崩塌,却是致命般的痛。

“小郎君?”赵明诚见她看得出神,遂唤道。

七娘闻声一怔,这才将自己从思忆中拉回。不提防间,却是红了眼眶。

赵明诚见着也有些心疼,却不得不问最后一句话。

只见他怀抱画卷,道:

“谢兄曾言及,这幅画最妙之处,便在几枝红梅上。”

他又转向陈酿,接着道:

“这位小郎君昨日也看过,你二人可知,因何而妙?”

昨日,陈酿与众学子不过远远一观,见个大概气韵也就是了,哪能知晓如此细微之处?

七娘依旧直直望着画卷。听赵明诚问,她只缓缓行上前去,说话自有些哽咽。

她缓缓道来:

“自来,点红梅多以朱砂为彩,而这幅则不然。当年,谢大人为隐‘四海’之意,特意让人寻了南海珊瑚,东海之珠。将其研磨成粉,以做画图之用,工序繁复自是不提。”

七娘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接着道:

“这图上几朵红梅,正是珊瑚与珍珠点得,断非诛杀俗物可比。更难得的,红梅傲艳娇小,并非谢大人所作,而是出自他家小女之手。”

七娘一面说来,一面不自主地簌簌落泪。陈酿见着,心中又一阵刺痛。

他蹙着眉,方向赵明诚道:

“赵大人,还有何疑虑么?”

赵明诚闻着七娘的言语,细致之处,连他亦是不知的。哪里还有甚疑虑呢?

他此时胸中感慨满怀,忙上前一步:

“贤侄受苦了!”

☆、第六十二章寻梅5

七娘见他行来,倒是有些慌,只蓦地退后一步。

她抿着唇,思索半刻,方行了个万福。

见她行女子之礼,赵明诚一瞬有些反应不及,只愣在原地,也不敢动。

他又将七娘细细打量一番,骄矜纤柔之处,确不像个小郎君!

只听七娘含泪道:

“赵伯伯,谢氏七娘谢蓼,拜见赵伯伯!”

听她自报家门,赵明诚方恍然大悟!难怪她对那幅那样熟悉,信手拈来。

原来,眼前之人便是当日点红梅的谢七娘子!

赵明诚虽为长辈,只是初次相见,却不好相扶。

他心绪自有些激动,双手向上抬了抬,和气道:

“原是七侄女,快莫多礼,快莫多礼!”

七娘只低着头,一时故旧相认,只觉心口堵了一团委屈,难以派遣。

陈酿见她久久不动,有些担心,遂唤道:

“蓼蓼?”

七娘闻声一怔,方才起身。只见她一双大眼,已然被泪水渍得通红。

她在陈酿身边端然立着,这种时候,似乎只有靠着酿哥哥,方才好些。

见她这等可怜模样,一身粗布衣衫,脂粉不施,赵明诚亦是心有不忍。他本是性情中人,霎时间竟也有些潸然。

他忙半背过身子,悄悄抬袖拂一回眼泪。罢了,又理了理衣衫,方才回身。

到底是在小辈跟前,便是思念故友至极,也不得不端出个长辈的架子。孩子们自是任性感怀,乱了方寸,他却不能如此。

只见赵明诚看向陈酿,又道:

“若我所猜不错,这位便是七侄女的先生,太学生陈酿吧?”

陈酿方恭敬行过一揖:

“赵大人慧眼,正是学生。”

赵明诚点了点头,亲自上前扶他起身:

“说来,你我尚有同门之谊,况你才学冠绝,再莫如此多礼了。”

陈酿见他性子洒脱不羁,也自点头应下,不多言语。

一番故旧相认,几人只道难得。赵明诚又问起他们何时到的江宁,又怨他们不早来寻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说话间,陈酿与七娘方随他往内厅去。一时坐定,二人又将如何逃离汴京、如何渡船而来、为何传说七娘身亡,皆粗粗与赵明诚说了一回。

一路苦难,虽着力敷衍,可赵明诚心下又如何不明白?

陈酿一位身无长物的年轻后生,带着七娘一介小娘子,途中艰险,稍稍一想,也不由得教人老泪纵横。

赵明诚又揩了一回泪,只自嘲道:

“想是老了,听人说话越发易感。”

七娘看向赵明诚,惹他忧心,却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她此来还有更要紧之事,那便是探听谢府众人的消息!

“赵伯伯,”她唤道,“七娘有些话,想要问一问。”

七娘是谢诜唯一留在宋境的孩子,因着从前情谊,赵明诚自然也视若珍宝。

他忙回道:

“你要问什么,只要赵伯伯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陈酿看了七娘一眼,自知她要问什么。南渡以来,她每日挂心的,可不就是家人的命运么?

只听七娘道:

“七娘想着,赵伯伯既为江宁知府,不知,是否有我家人的消息?想那金蛮子凶残,我父母亲眷皆被俘北上,难免日日悬心。”

她顿了顿,见赵明诚面色有些为难,又道:

“赵伯伯不必怕我伤心,若有消息,直言便是。不论是活,或是……或是死……那皆是七娘要承受的!”

赵明诚见她一片赤诚,神情中带着寻常小娘子少有的坚毅。

他轻叹了口气,方摇头道:

“令尊与家人的消息,我也时时打探着。只是,江宁偏安,得个金营的消息,却也并非易事。不过七侄女,若赵伯伯得了消息,必定第一个与你说。”

七娘面上难掩失望,只得讪讪作罢,低着头不再言语。

陈酿与赵明诚相视一眼,两两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