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500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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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知贵家主可曾听闻区区名姓?” 少年人笑得温和,却不掩眼中倨傲。 积善童子僵住了。 他如何听不出,面前这位与其说是在问“家主”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倒不如说是在问他到底掂不掂得清几斤几两重? 毕竟,就算他从未听过什么司荒司非,但定钧的“荒祸”“灾兵”二使在妖魔中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同曾经的那位“祭剑使”一样,是能止鬼哭妖嚎的狠角色。 而荒祸使座下的这两个……是那位手下最得力的两条獒犬,尤其是近三年游荡四界八方,也不知碎了多少魔胎妖丹,他想不认识也难。 积善童子本想努力宽慰自己,不必恐惧太过,毕竟问话的这个“司非”和他修为相当,可再开口时,他却已经有些控制不住面皮的颤抖, 他说:“家主虽有大能,但偏爱埋名,不擅呼朋唤友,亦不爱宣扬声名……” “何必谦虚?”千山打断他,“这老道学艺不精,有一样却没说错——不管是自造一方芥子境还是藏境于地脉,你家主这用在‘聆枫居’的手笔都颇得传说中的坤舆‘千门’遗风。当然,坤舆早就没了这等手段,你家主却还能做得到,可见是个有本事的。可是——那又怎样?” “且不说我们不杀无名无能之辈,”他望着对面积善童子忽明忽暗的脸色,弯了唇角,“你家主就算有本事,却始终藏头露尾,连报个名号也不敢,可见本事也大得有限——既然如此,想必也不回太难搞。” “方才就说了,这片有胆子挑衅定钧的其实没几个,就算你不说,我们迟早也能找出来,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这样,你还要继续替那位藏着掖着么?” 积善童子数十双手瞬间绞紧了,嘴唇开了又阖,显是动摇得厉害。 千山不催,卫寄云却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妖怪实在磨蹭得厉害,不如用些手段——陈姑娘,你介意么?” 陈莫儿不意他会这般体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没事的,”她用力摇头,“我只是怕虫鼠,平时也经常杀鸡啊狗啊猪啊什么——我还剥过熊皮呢,不怕的!” “那太好了,”卫寄云用力点头,“陈姑娘真厉害!” 千山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影枭一口啄下,自侏儒的后背心穿下,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惨叫响起,紧合的二十手瞬间散开,在空中地上乱舞乱抓。 千山起身,走到积善身侧,好声好气道: “寄云说得不错——我们快些,好吗?” “来,你的家主叫什么?” 积善童子猛地摇头。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不……不能——说了会死!会死——” “那可真是不妙,我们只能换个问法了。” 千山抬脚,精准地踩落一只手腕,用力一碾,便断了一只,直疼得那妖物扭动翻滚不已。 “一个问题,一只手。”他说到这里笑了笑,“幸好你手多——你的家主,在此地喊得出名号的魔头里,能排到第几?” 积善仍旧摇头。 “好歹给个范围吧,三?还是五?” 他一边故意拖了长音,一边咔咔踩了两只手,直疼得积善面上扭出了层层褶皱,嚎道:“十!十数之内。” “很好。”三千笑笑,“那么请问这十位分别是?把你能说的都说了。” 积善面露恐惧,可挣扎再三,还是摇了头。 “怎么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啊?”千山感叹。 他说着又要抬脚,结果就听陈莫儿弱弱道:“这样下去……恐怕不够踩吧?” 卫寄云点头:“是啊,千山,要不还是用那个法子?” “不一定能成,”千山说,“那个只能用来对付小妖怪的‘言缚’,大妖魔多是‘心缚’。” “我知道。不过不管成不成,总归能试出那妖怪的本事来?” “也对。”千山赞同,低头对几乎喊不出声的积善道,“接下来如果你想说‘是’,就说“不是”,如果你想说‘不是’,那就说‘是’——不可以回答不了,明白了?” 别说是积善,一旁的陈莫儿和姚黄也愣住了。 尤其是姚黄。他早就不动声色地缩到了三肘开外,方便千山下脚。然此刻看到积善扭曲的表情,一张老脸也忍不住扭曲了起来,颇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意思。 “明日——我是说外头的时辰,你们是打算在落桑城碰头?” “不是……” “东?西?南?北?哪里?——哦,这些算一个问题。” “……” “东?” “是……” “西?” “不、不、不是……” 积善童子已然胸口剧烈起伏,头上出汗如浆。 卫寄云听了,不由嘀咕:“落桑城西?可真会挑地方,那边可全是桑国的王公贵族……” 千山不理他,对积善童子的异状也恍若未闻,只继续盘问。 一旁陈莫儿揪紧了手,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地上,欲言又止。 姚黄能猜出这位少东家想说什么。 小仙师的问题并不刁钻,无外乎是要问出那“家主”的身份与所在。 可显然任何可能接近真相的问题都受到了极大的束缚。按照这般问下去,这虫妖的手够不够踩就不好说了——约莫是不够踩的,那之后又如何是好? 倒不是姚黄替这虫妖担心,只是他晓得仙家手段多,尤其是这定钧的实在凶恶,他真的害怕…… 姚老道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晃神,就听卫寄云问道:“诶,怎么办,不够问了?” 千山抱歉笑笑:“那没办法了,我们是真不想用搜魂这般手段,过于阴损——可你家主实在欺人太甚,回头你要怪就怪……” 话音未落,积善童子大吼一声:“家主——家主就是——” 然而这侏儒连口型都没能做出来,腹部却倏然膨胀起来。 “妖丹——他要炸——” 姚老道大惊失色,可还没吼完,就觉眼前一花,再一晃,就见着少年已然直起腰来,手里捏着一块红白之物,而那侏儒腹部已是空空荡荡。 不过转瞬之间,原本还有侏儒形状的青年整个像是迅速被抽干了水分,成了干瘪的一团倒在地上,像只风干的胡桃。 卫寄云感慨:“不过搜魂而已,竟然试都不敢试一下,就这般自裁了。” 千山道:“师父声名在外,我们又是他弟子,虽然本事不及师父三成,总得担待着些。” 他说着收起了影枭,注视着跌落在地又径直碎为齑粉的侏儒,待得飞尘稍稍散去,又蹲下,捻了点再手上。 “一样?”卫寄云起身,走了过来。 “嗯,你看看。”他将手中东西抛给卫寄云,道,“和太平镇的那个一样。” 一旁陈莫儿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强忍着害怕的神情,亦跟过来悄然探头。 卫寄云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她看。 那是一枚红白色的石头,像是落了枫叶的雪地,纹理奇特,一下就叫陈莫儿瞪大了眼睛。 “啊——是、是和行馆门口的那个大石头一样!” “对。”千山走过去道,“近半年,落桑城里丧妻之事连连,且多是新娶新丧——我们去开棺看过,大约有十来个都是空的,连骨头也没有,只有土。有一个我们赶得及时,赶在下葬前想办法给人剖了腹,然后就发现了这样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