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泪蚀碑
伪泪蚀碑
2009.11.7 阴 (钢笔水渍晕开“救救我”,纸张裂痕如闪电劈开泛黄纸页) 哥哥把母亲留下的鸢尾种子埋进冰柜,他说极寒能让罪恶开得更艳。但那些种子早被母亲注射过马钱子碱,每一粒都能毒死一匹纯血赛马。 我偷换掉最后一颗毒种,用口红胶粘在节气图背面。他今早抽烟时,烟灰烫穿了惊蛰那页... (此处撕去半页,残留的“恐怖”被铅笔描成母亲梳妆台的镜面裂痕) 我恨哥哥...我依赖哥哥...他的呼吸里有福尔马林的甜... - 林绾睁开眼时,阳光正透过鸢尾纹纱帘切割着锁骨处的吻痕。林烬连她昏睡时的挣扎都计算得精准,淤痕恰巧能被Chanel高光遮瑕膏盖住,仿佛昨夜只是场被精心擦拭的春梦。 床尾檀木匣盛着葬礼行头:墨黑真丝绉纱长裙,领口嵌满林家私矿开采的缅甸星光蓝宝石。指尖在袖口刺绣下摸到微型刀片,这是林烬的恶趣味,总爱在送她的华服里藏好凶器,像给洋娃娃配齐餐具。 裙摆提花暗纹是孟席玉生前最爱的藤萝缠枝纹,金线在逆光时会浮现浅水湾别墅的门牌数字“17”;那是他与林母私会的秘密寓所。藤蔓分叉处绣着两枚交叠的唇印,黑红浸染的丝线让吻痕随步伐若隐若现,穿它出席葬礼无异于裹尸布游行。 林绾赤足踩过克什米尔羚羊绒地毯,电子镣铐的铃铛声惊醒了满室荒唐。客卧门内传来唐果果的尖叫:“这他妈是香港不是横店啊!” 她推门看见唐果果的粉毛炸成霓虹珊瑚,真丝睡衣领口沾着昨天吃火锅凝固的鸡汤油花,桑蚕丝面料上晕开的菌汤渍正从淡金色氧化成赭黄,整个人像被浪掀翻的人鱼瘫坐在地毯上; 苏清浅虽穿着整齐,黑框眼镜的裂纹却如蛛网爬满镜片,高材生正用钢笔尖挑着块带血的纱布,那是谢临渊袖扣刮落的皮肤碎屑。 唐果果后颈处新鲜的电极灼痕,与苏清浅镜片裂纹形成冰冷对应,如同暴力烙下的条形码。 那些凹凸不平的伤口,刺眼地证明昨夜所有荒诞都是血写的事实。 林绾推门的瞬间,唐果果挂着泪珠的睫毛突然颤动,整个人树袋熊般扑挂在林绾手臂上:“祖宗!这他妈是真人秀还是黑帮片场啊?什么情况!?” 苏清浅的裂纹镜片折射着林绾锁骨处的吻痕,她用无名指轻推碎裂的镜框,裂纹恰好截断林绾淤痕最深的血管走向,那是计算微量物证时的习惯动作。 林绾抬起手,指尖悬在唐果果蓬乱的粉毛上,最终落成揉搓的弧度。褪色发丝缠住她尾戒的蛇形雕纹,像被驯兽师套上绒布的锁链。 少女发间昨天残留的火锅味刺进鼻腔,此刻混着香港半山别墅的玫瑰香薰,在她咽喉腌渍出温柔假象的锈腥。 “绾绾的手好凉。”唐果果把脸埋在她掌心蹭了蹭,睫毛膏晕开的黑圈像两道生锈的锁。林绾的指尖在唐果果发梢停顿,这个角度能完美避开苏清浅的审视,高材生正在用手机测算时差,屏幕冷光将她的镜片裂纹映成证据链缺口。 “巴塞罗那飞香港需要13小时27分。”苏清浅突然摘下眼镜,睫毛在苍白的眼睑投下质询状的阴影,“谢临渊给我们注射的是劳拉西泮,半衰期12-18小时。”她指尖划过林绾衣领褶皱,“但你衣领的威露士消毒液味...” 裂纹镜片将晨曦折射成刑侦实验室的紫外线,“威露士消毒液的柑橘前调会在接触空气18小时后转为松木味。”她迎着晨光捻开纤维,“你现在身上的气味处于变调中期,说明消毒液是在14-16小时前使用的。” “西班牙所有药房售卖的威露士都是柠檬草香型。” “而这种松木香型是香港万宁药房上周刚推出的限定款。”她突然扯开窗帘,维港天际线刺入瞳孔,“我们被绑上飞机是西班牙时间午夜12点,飞行13小时27分后抵港是香港时间周四下午1点27分。” 唐果果的真丝睡裙被晨风掀起,桑蚕丝在光线中裂成两截时区:“可现在是周五早上7点15分哎!” 苏清浅眉头紧锁,语速极快:“从周四下午1点27分抵港,到今早7点15分发现你衣领消毒液...” 她顿了顿,手中钢笔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期间至少要等18小时让气味变调,再加上万宁药房周四下午2点才补货松木香型。”说着,钢笔尖刺破林绾的电子镣铐,“我们昏迷整整20小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绾对上苏清浅目光,裂纹镜片后的瞳孔像碎玻璃扎进咽喉。唐果果还挂着泪珠蹭她掌心,而苏清浅的指尖正沿着衣领褶皱丈量谎言厚度。 唐果果好骗,给她塞颗糖就能忘记枪声;苏清浅却连糖纸折痕都要用游标卡尺测量。 林绾忽然看清掌纹里蜿蜒的谎,她们至今仍以为谢临渊是远房表哥,林烬是控制欲过度的暴君,而她永远是缩在哥哥阴影里发抖的小白花,就像那年暴雨夜,她故意让解剖刀划破指腹,看血珠在《圣母怜子图》上晕染,睫毛颤得比教堂彩窗的鸽子还无辜。 她不敢承认,十岁那年,亲眼看着林烬毫不留情地处置背叛者,恐惧中夹杂着莫名的兴奋;当谢临渊的军靴碾碎江野腕骨时,自己正借着监控死角用口红在玻璃画出枪口。嫣红膏体沿着江野抽搐的喉结游走,像给垂死天鹅系上情人节缎带。 她永远说不出口,被铐在机舱皮革里,后腰撞上cao纵杆的钝痛竟渗出蜜。蝴蝶骨碾着金属纹路颠簸,像林烬的象牙烟杆戳进旧鞭痕,这隐秘的兴奋如同小时候偷穿母亲旗袍那夜,被林烬皮带扣划破大腿,喉咙滚过颤栗呜咽。 剖开她的腕骨,骨髓深处凝着和林烬肋排上一样的黑痂。 那是林家血脉特产的恶。 唐果果哭花的睫毛蹭上她手腕,林绾指甲深深掐入鞭痕结痂处。苏清浅推眼镜的力度让镜片裂纹又绽开一道,那动作像用游标卡尺丈量罪证,她恐惧掀开的不是厌恶,而是苏清浅眼底漫出的,与林烬复刻般的解剖刀冷光,未知比真相更让她颤栗。 林绾侧脸迎向晨光,琥珀色瞳孔在强光下泛起水雾,这是她七岁就学会的把戏:咬住舌尖三秒,泪腺比语言更快反应。她拽住苏清浅袖口,无名指精准压住对方腕表卡扣,金属冷意刺进指腹,恰好克制住咬肌的颤动。 “昨天迷晕你们的确实是谢表哥...”尾音染上夜莺折颈前的颤鸣,林绾忽然掀开左袖,肘窝处交叠的针孔如五线谱伤痕。 她让悬在下颌的泪珠精准滴在最新那道紫黑痂上,“但我哥连亲meimei都要拴铁链...”喉间痉挛真实,如谢临渊机舱的掐握,那力度此刻正碾碎她谎言的喉骨。 “他说孟叔葬礼必须有个女儿哭丧,才能拿回mama那对翡翠玉镯。” “我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把你们一块抓来。”她尾音黏着蜂蜜般甜腻的无辜,指甲却精准抠进邀请函烫金的"奠"字。 苏清浅的钢笔尖悬在孟席玉三字上方。香港黑白两道通吃的古玩大鳄,去年学姐接手的走私案里,这个名字就印在扣押清单首页。镜片裂纹折射晨光,将孟席玉割成三截:“阿姨的遗物怎么会在他手里?” 林绾的指甲更深地掐进大腿肌理,疼痛让瞳孔生理性收缩成猫科动物的竖线:“哥哥说孟叔和mama...” 泪水精准砸在邀请函的藤萝纹上,孟席玉三十年前拍下《紫藤鹦鹉图》时,林母正是那场拍卖会的首席鉴定师。 “你们不在...哥哥会把我锁进祠堂喂老鼠...” 唐果果突然扑过来抱住林绾,Cartier钉子耳钉的金属冷意贴上她发烫的耳垂:“去!迪士尼在逃公主必须带保镖!”少女蓬松的粉发蹭过林绾锁骨淤痕,昨天新涂的草莓味指甲油在晨光下晕出蜜蜡质感,仿佛那些针孔与镣铐不过是万圣节妆容。 苏清浅的裂纹镜片映出两人重叠身影,林绾垂落的手正用莫尔斯密码轻叩唐果果后腰。 三组短促的震颤、三记拖长的钝痛、再是三簇针尖般的痉挛。 那是两年前加泰罗尼亚国立图书馆,林绾握着苏清浅的手,在《堂吉诃德》扉页上画的求生信号。“记住这组敲击频率,”她指尖压着苏清浅腕骨,“下次再被锁在冰柜时用。” 镜片突然折射到林绾领口内缘,那道随呼吸泛红的印记,像极了她当年攥灭烟头后,火星在掌心烙下的灼痕。 “孟先生的葬礼...”苏清浅摘下眼镜,睫毛在苍白眼睑投下妥协的阴翳,“需要黑绉纱还是白缎带?” 林绾在唐果果肩窝深吸一口气,柑橘香水味盖住喉间得逞的颤栗。她太清楚苏清浅妥协的密钥:马德里雨夜收容站的铁皮屋顶下,自己掌心肌肤灼焦的瞬间,铁锈味与尼古丁已通过三叉神经潜入苏清浅的颞叶,成为每次道德抉择时的幻痛。 所谓共犯,不过是把对方的创伤后应激培育成牵线木偶的提绳。 林绾的舌尖抵住上颚,面无表情地将两朵淬毒铃兰别上她们衣襟,她比谁都清楚。 带她们去,唐果果的漂亮发饰就会成为子弹的目标,苏清浅的镜片裂纹则能为毒酒试温; 留她们在,是赌林烬对"无主猎物"的虐杀欲会战胜对棋子的掌控欲。 喉间泛起血腥味的兴奋。她亲手调制的柑橘香精,正从动脉贴片缓释进肌肤,足够在验尸报告上伪造出“被迫参与”的绝望代谢数据。 她需要两具会呼吸的防弹衣,更要葬礼上溅出的血能精准落进苏清浅的镜片裂纹。唯有在学霸视网膜上烙下杀戮现场,才能启动那台被道德观禁锢的暗黑运算器。 当苏清浅替林绾系紧腰封时,指尖掠过那串施华洛世奇水晶腰链,恰好包裹住电子镣铐的环扣传感器。水晶折射的棱光在镜片裂纹间游走,她突然想起刑法学教授演示[完美犯罪]时的结语: “La reina cautiva más letal, forja su jaula en corona de claveles envenenados.” 最高明的囚徒,会让牢笼变成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