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焚圣骸

    2005.8.19   焚风

    朋友这种生物，比解剖室的青蛙标本还脆弱。

    上周养的暹罗猫被哥哥按进福尔马林池时，爪尖还勾着我新织的羊毛袜。他握着我的手剖开它喉咙，说小动物死前瞳孔会映出最真实的灵魂，我数着猫眼里重叠的我们，突然流下泪水。

    "哭什么？"他把我沾着猫毛的指尖含进唇间轻吮，像哄三岁小孩舔掉指缝的蜂蜜，"绾绾有哥哥疼就够了。”

    确实，有哥哥就够了。

    页脚洇开一团铅笔痕，依稀能辨出（但我也想有...）的字样，最后一个词被反复涂抹成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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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塞罗那ABaC餐厅的石灰岩拱廊滴落着百年橄榄树的阴影，这座由19世纪新古典主义私邸改造的米其林三星殿堂里，江野转动餐刀，佛珠在鹅肝酱瓷盘边缘碾出细痕。

    陨石材质吊灯在他眉骨投下蜂窝状阴影："藤原家的翡翠扳指在摩纳哥现过形迹，不过..."他翻动拍卖行烫金册页，血沁翡翠簪的3D投影刺穿松露浓汤的漩涡，"你母亲那支血沁簪子，下周要在香港苏富比见光。"

    林绾的汤勺在松露浓汤里搅出漩涡，汤面浮油映出簪头衔尾蛇纹，电子镣铐在桌下发出蜂鸣，倒计时数字烙进江野小腿："林家连死人的东西都守不住？"

    庭院百年橄榄树突然抖落星屑般的月光，唐果果撞开门扉打断对话，当季高定皮草裹着香奈儿五号的风暴卷来。“绾绾！气死我了！”

    粉色挑染扫过江野侧脸时美瞳倏地睁大，用手肘捅了捅林绾："这极品哪挖的？"

    林绾的睫毛在拍卖图册烫金封面上轻颤，思索片刻突然用鞋尖碾住江野的牛津鞋："江先生是苏富比特聘的文物鉴定师，偶尔帮拍卖品开光。"

    林绾下颌朝唐果果方向微抬，"唐果果，我朋友，温州皮革厂千金，抖音有几百万粉丝。"

    水晶吊灯在江野瞳孔炸开碎屑。他迎上林绾罕见的示弱眼神，喉结滚动间将佛珠缠上她大腿："唐小姐需要烧纸超度的话，我认识龙华寺的师傅。"

    "开光业务也接？"糖糖的铂金包砸在餐桌上，立马坐下，美瞳里燃着八卦的磷火，"那能给劈腿渣男画断子绝孙咒吗？"

    江野淡笑，配合完成表演："上周刚给明代阉党玉玺做过净化。"他忽然俯身用拍卖目录挡住林绾抽搐的嘴角，"不过最擅长的还是文物鉴定。"尾音淹没在餐刀刮擦骨瓷的颤音里。

    林绾的膝盖在桌布下蹭着他大腿，表示感谢，面上却笑得像浸过蜜糖的刀片："江先生连永乐帝头骨舍利都鉴定过。"她指尖划过图册上母亲的翡翠簪，"比谢表哥...更通人性。"

    唐果果听到谢临渊三个字条件反射般环顾四周，仿佛那个永远站在阴影里的高大身影会从廊柱后浮现："那确实..."她灌下半杯桑格利亚压惊，"你谢表哥看人的眼神像在给尸体估价。"

    林绾的汤勺在骨瓷碗沿敲出编钟清响。在唐果果的认知里，谢临渊是林家派来收艺术品保护费的远房表哥。毕竟每次画展前，这个讲俄语的混血男人都会带着POS机刷走她三成营业额。他检查安保系统时抚摸红外线警报器的样子，像在擦拭狙击枪膛线。

    "你在东京办画展那次我偷看他一眼，他居然用拆弹钳剪断我新做的水晶甲！"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绾，"说真的，你哥从哪找来这种活体杀器？"

    江野喉结颤动，佛珠在腕间撞出细碎清响。此刻唐果果天真的比喻让他鼻腔泄出半声闷笑，林绾的高跟鞋突然加重力碾他，面上却笑得纯良无害："他当过保安队长，专业素质过硬而已。"

    林绾指尖轻晃红酒杯，岔开话题："清浅去找学姐了？"

    "去给她学姐做苦力呢。"糖糖猛灌桑格利亚，酒液泼溅在当季高定裙摆洇出糜烂花斑，"昨天热搜怎么回事？你哥又买通稿黑你？"

    银质餐刀剖开惠灵顿牛排肌理，血水渗进蕾丝餐巾织出妖异图腾。林绾睫毛垂落成无辜的帘："哥哥说舆论是艺术家最好的养料，不用担心。"

    江野切割小羊排的腕骨蓦地绷紧，林绾的膝盖突然顶进他腿间敏感带。他抬头撞见她唇角噙着抹蜜糖，瞳仁却淬着冰碴，仿佛分裂成橱窗里标价出售的瓷娃娃与深巷持刀的刽子手。

    江野仰头饮尽杯中威士忌，酒精灼烧的轨迹从食管蔓延至眼尾，泛起病态潮红："林先生对meimei总是..."他指腹摩挲杯沿残酒，像抚过她留在锁骨的血牙印，"用心良苦。"

    此刻他才惊觉林绾在挚友面前披着一张完美纯白画皮。

    那节抵在他致命处施压的膝盖，正被桌布掩成优雅并拢的淑女仪态。Byredo的Reine   de   Nuit混着她裙摆间渗出的硝烟味，腌渍成腐败的催情剂。

    水晶吊灯将唐果果的粉色挑染镀成蜜糖色，她用镶钻甲片戳着龙虾眼眶。像极了去年除夕夜，她蜷缩在呼伦贝尔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抠男友家掉漆的门板。

    "那扑街居然用我送的Vertu手机撩妹！上周在北海道泡私汤，他发错消息到我小号。&039;宝贝穿我买的La   Perla真性感&039;！"

    林绾的餐刀在骨瓷盘刮出尸检台声响。她想起那夜乘着林烬的私人飞机穿越暴风雪，看见这傻姑娘蹲在男方家猪圈旁，高定羽绒服沾满泔水，手里还攥着要送给男友母亲的梵克雅宝胸针。

    刀刃倒映着糖糖锁骨处未愈的齿痕："然后？"

    "我直接杀到他公寓！"粉色挑染随甩头动作露出颈侧结痂的咬痕，"开门的是个戴我同款Cartier手镯的妞，穿着我忘在他家的Fendi皮草！"

    她突然举起手机，锁屏壁纸是男友跪在碎玻璃渣上哭求原谅，"这蠢货说那女的是他表妹，谁家表妹会在浴室用我的La   Mer面霜？”

    "最绝的是昨天他mama打电话，说只要陪嫁温州三条生产线，就同意把那小三送去韩国整容！”

    “以后我做大，她做小，神经病啊，不知道以为他家有皇位要继承！”

    林绾的银匙搅动松露浓汤，漩涡中心浮出笑意："所以你在他新买的兰博基尼里倒了海鲜酱？”

    "何止！"糖糖从Chanel手包里掏出个微型定位器，"我雇的私家侦探拍到他在国内包养三个女学生，其中一个还在用我抖音直播间的优惠券买避孕药！"

    "我要分手，他现在每天来学校堵我！"唐果果的Choker碎钻随抽泣颤动，像条被掐住咽喉的银河。

    江野的指节握紧刀叉绷出青白，他无法理解这种自虐式纠缠。直到林绾的膝盖骨恶意碾过他大腿，银匙搅动血腥玛丽的嗓音浸着冰碴："那男生剑桥三一学院的赞助费，唐家付到博士毕业。"

    “分手饭票就没了。”

    糖糖突然抓起餐刀捅进龙虾眼球，汁液迸溅在江野的Armani领带上："他连买避孕套都用我的黑卡副卡！"

    林绾垂眸切开牛排，三分熟肌理渗出暗红汁液："去年砸他家祠堂时，就该把黑卡熔成狗链。"她忽然将血淋淋的餐刀抵住糖糖颤抖的腕脉，"要我教你怎么放血吗？"

    江野此刻才惊觉，这个温州皮革厂千金豢养的不仅是爱情，她享受的是将活人驯化成提线木偶的快感，正如林绾把林烬的掌控欲炼成反杀他的刀。

    玻璃窗倒映着糖糖突然绽开的笑靥，"好！"

    水晶吊灯在瞬间的死寂中爆出电流杂音，如同林烬此刻在香港掐灭的雪茄。

    林绾将红酒滴在江野手背，她蘸酒渍在餐巾画了辆燃烧的跑车，眼尾泪痣随笑意绽开："要不要玩场烟火秀？"

    "你哥会把我做成佛跳墙。"他用纸巾轻擦酒渍。

    "那就让他尝尝..."林绾将车钥匙插进糖糖的铂金包，"碳烤私生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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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西亚区Casa   Milà地下车库。

    唐果果的铆钉鞋跟叩响兰博基尼引擎盖，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碾过中控台液晶屏，正在循环播放男友用她副卡订购的宝格丽对戒购买记录。二十四次消费提醒，二十三个收货地址。十三条酒店发票，全是用她黑卡支付的总统套房消费记录。

    她甜笑着用鞋尖挑开储物格，倾泻而出的酒店发票像场粉色雪崩，"原来我的副卡还养着个旅游博主，赞助你们全球打卡呢？"

    她拎起那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猩红酒液浇在真皮座椅的定制刺绣上。"To   My   Sugar   Baby"的字样被酒精泡胀成扭曲的蛆虫。

    三步外，林绾的裁纸刀沿着引擎盖LOGO游走。刀尖刮擦金属的锐响与她哼唱的童谣合拍，七岁生日林烬握着她手解剖兔子时，刀刃也是这样游走于皮毛与血管之间。

    "T..."刀锋刺破镀铬层，在"Traidor"的尾勾处剜出深槽，"哥哥说刻进金属纹理的力度..."她偏头避开溅起的汽油，"要比划开颈动脉多用三成力。"

    橙花香精突然在密闭车库炸开。她反手捅穿车载香水瓶的动作，与二十米外江野扯断佛珠的脆响完美同步。液体顺着刚刻完的"Muere"字母沟壑漫延，将西班牙语"Traidor   Muere"（叛徒去死）浇铸成燃烧的墓志铭。

    "血要溅在值得的地方。"她舔掉虎口血水。

    火焰正从字母R的裂口窜出，把背叛者的名字烧成焦黑浮雕。

    玛莎拉蒂刺眼的远光灯突然劈开车库阴影，渣男的怒吼撞在米拉之家的波浪形墙面上："你们他妈在搞什么！！"

    "Surprise！"林绾的细高跟踹在玛莎拉蒂车门，力道精准得像是当年林烬教她踢碎叛徒膝盖骨。副驾驶座的小三蜷缩着去摸安全带锁扣，却被唐果果掷来的卡地亚手镯砸中太阳xue。镶钻的"LOVE"字母在她额头烙出渗血的诅咒。

    江野的领带如毒蛇绞上渣男喉结，威尼斯产的真丝面料勒进对方新植的发际线。"嘘…"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对方暴突的眼球上，十四岁那夜父亲用鳄鱼皮带要勒死他时，也是这样哄孩子似的低语。

    腕间残余的佛珠抵住渣男痉挛的颧骨，檀木珠子在皮肤碾出轮回经文的凹痕。江野将断裂的珠串塞进对方因恐惧张大的嘴，指尖抵着喉结缓缓下压。

    镀铬的"Traidor   Muere"在对方瞳孔烙出扭曲镜像，江野忽然低笑出声，他忽然想起家宴那日族谱摔落在他脚边时，烫金的"野种"二字也是这般灼眼。

    小三的Jimmy   Choo水晶鞋跟折断在逃生通道，桃红色爱马仕Birkin25拖拽出口红与避孕药盒撒了一路。唐果果倚着燃烧的兰博基尼吹了声口哨，看着那抹仓皇逃窜的倩影撞翻消防栓："下次看男人的眼光准点。"

    三人倒影在米拉之家的波浪形墙面上扭曲成连体怪物，高迪设计的石质漩涡将惨嚎声放大成管风琴轰鸣。第一个保安的橡胶警棍砸向防火门时，林绾已撬开消防栓将水雾喷向监控探头。

    就像撬开林烬的刑讯室那样行云流水。

    高压水雾吞没监控探头的瞬间，改装路虎撞碎栏杆冲进午夜暴雨，后视镜里格拉西亚区豪宅的霓虹正被火舌舔舐成融化的糖画。江野单手控方向盘碾过加泰罗尼亚广场的碎玻璃，另只手给谢临渊发送的加密坐标闪着红光。

    那位"保安队长"正在波盖利亚市场生火腿摊前，用拆弹钳剪断目击者脚筋。

    林绾的指尖精准切在唐果果颈动脉窦，看着温州小公主瘫软在后座的模样，忽然想起刚来西班牙留学时她们躲在圣家堂告解室吃马卡龙的光景。

    她脱下浸满汽油味的Balenciaga外套披在她身上，皮革袖口残留的裁纸刀血渍蹭脏了对方新染的樱花粉发梢。

    "她睡着了。"江野的嗓音混着车载香薰的雪松味，碾过加泰罗尼亚广场的碎玻璃时像在研磨骨瓷，"不用演纯良闺蜜了？"后视镜映出他扯松领带的动作。

    刀尖抵上他颈动脉的力度恰好刺破表皮，林绾俯身时电子镣铐在仪表盘投出猩红倒计时："傻白甜可比你这种..."她突然咬住他耳垂渗血的擦伤，"装佛子的私生子有趣多了。"

    路虎急刹在焦糖山观景台悬崖边，林绾膝头压进江野腿间皮革座椅，她翻身跨坐到他腰腹撕开江野染血的Armani衬衫。

    "刚才拧断他手腕的招式..."她舌尖卷走他喉结血珠，"比哥哥豢养的那些刑讯专家还利落三分。"林绾指尖还残留着给唐果果掖外套时的温柔弧度。“私生子撕破伪装的疯态，比族谱里泡着的标本鲜活。”

    警笛刺穿浓雾，江野掐着林绾后颈撞向方向盘。远处圣家堂受难立面的石雕瞳孔正被探照灯点亮，他尝到她唇间残留的松露腥气与血腥玛丽的烈性。

    这个吻是私生子对嫡系的反噬，是赝品撕碎正品的宣言，直到谢临渊的格洛克枪管敲裂车窗。

    "玩够了吗？"谢临渊银灰瞳孔倒映着悬崖下的浪涛，脚边躺着三个国民警卫队成员，"大少说烧车可以。"他忽然用枪管挑起江野下颌，俄语弹舌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耳膜，"但林家规矩第一条..."

    林绾的裁纸刀在此刻抵住谢临渊喉结，刀尖沾着江野的血画十字："碰我的人..."她舔掉溅到唇角的血珠，突然将口红按在江野心口画下"39"编号，"得按我的游戏规则来。"

    电子镣铐在江野腕间爆出蓝焰，林绾扯断链条的动作像拆情人节礼物缎带。她将染血的锁扣塞进他衬衫口袋，指尖划过喉结的力度像毒蛇蜕皮："恭喜你，现在正式成为我的..."她突然咬破他下唇，混着血腥味轻笑，"私人收藏品。"

    巴塞罗那港的晨雾吞没罪恶，圣家堂塔尖的起重机如同上帝未完成的刑具。江野腕间残余的佛珠在颠簸中碎裂。

    林绾裙摆随车速扬起，那串熔着林烬俄文名与林母骨灰瓷编号的脚链，此刻在曦光中晃出更诡谲的纹路。

    江野的瞳孔骤然收缩，链节熔铸的鸢尾花纹，与他上周查藤原家翡翠扳指图腾完全一致。

    而锁扣内侧蚀刻的日期，是林母死亡证明上被红笔圈出的数字。

    "很漂亮吧？"林绾忽然将脚踝搁上他大腿，锁链压住他痉挛的指尖，"哥哥熔了三十七具尸体才炼出的合金..."她俯身时电子镣铐的蓝焰映亮锁骨齿痕，"你猜第三十八具会是谁的骨头？"

    谢临渊的军靴突然抵住车门。他银灰瞳孔倒映着坠海的基督像，掌心正在擦拭的却不是惯用的格洛克，而是孟席玉临终前寄来的鎏金怀表，表盖内侧林母穿月白旗袍的遗照，正被林绾脚链的反光切割成碎片。

    他弹开怀表露出微型炸弹倒计时，俄语混着加泰罗尼亚海风淬成冰刃，"大少给的游戏时限，比圣母像坠落的速度仁慈。"

    港区钟楼传来七声轰鸣，起重机钢索突然断裂。那座未安装完毕的基督像坠向地中海，在浪涛里砸出的漩涡，像极了林绾此刻瞳孔中旋转的家族纹章，与谢临渊怀表里跳动的倒计时红光，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