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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三带着地狱里爬上来的恶气味,扼上夜莺的咽喉:“为什么?”因为激动,他呼哧呼哧嘶着气,“阿哥都替你安排好了?为什么还回来!” 也不知道他在露台上猫了多久,死人一样的体温抵到他背上,和他的绿衫粘在一起,阿三看见了,看见他和一个男人,借蒙蒙夜色,在小楼门口,做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为了钱。”艰涩的,夜莺从那把铁钳的虎口下发出细小的声音,“我不会干别的工,昇爷给我的钱用光了,我还得回头,吃腿子饭,香港那里……我不熟的……” 金堆玉砌的香巢背后,是为了生活出卖灵魂和身体的人,阿三空荡荡的胸膛突然猝痛,岂止是他,自己不也为了能填饱肚子,早早割了心。 可不一样,他能挨兄弟始乱终弃的枪子,却见不得夜莺衣履煌煌,零沽色笑:“做什么不等等阿哥!” “等?”像是听了多好笑的一个字,夜莺凉薄地问,“我等得来他么?”日本宪兵司令部,有来无回的人间活地狱,想出来,除非你做鬼。 他的冷漠激怒了阿三,伤口崩裂,阿三横竖要拉个垫背的:“我掐死你个臭婊`子!” 夜莺嗅到血腥:“你中枪了吧?”阿三一震,煞白的脸上,多出一只手,神奇地麻痹了创痛,“我柜里有药,至少让我替你包扎下伤口。”手是蛊惑,声音是蛊惑,柔腻的触摸,匆匆间滑开,“我不想明天一开门,别人发现两具尸。”夜莺平静地说。 又是骗他的,柜子里哪里有药,倒是藏了一瓶烈酒,冲鼻的味道,闻一下都要醉倒,夜莺咬开盖,递到阿三唇边:“喝。” 找来一块布塞满阿三的嘴,夜莺接过酒:“是男人,就忍着。” 满地花笺里,一把锋利的拆信刀,夜莺抓过来,裁开阿三辨不出颜色的衣服,仰头吞了一大口,尽数喷在伤口上。接着,是那只比真丝还细嫩的手指,一点不客气的,钻进伤处。 阿三懵了,忽地咬紧布团,有一瞬,他分不清是疼多些,还是激奋更多。夜莺很了解枪伤,处理得干净利落,才一会儿,一颗瘪掉的小弹头,滚到地上,那么快,阿三突然怨,太快了,子弹射得还不够深。 挺着魁梧的胸膛,阿三举高手,纱布在肚皮上一圈圈缠,夜莺的头发和呼吸,麻醉药似的在胸口`交替掠过,熏熏然的痒:“后天,最迟下周,日本人会放人。” “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夜莺揪着纱布头,打了个结,“过两天,我去一趟司令部。” 腰杆子晃动,疼痛又轰然,阿三猛惊醒:“你……你要做什么?” 夜莺从他的胸膛下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头:“我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除了朝人张开腿,“向人讨了个交情,从军部,要了张通行证……” 军部的通行证? 他一个下贱胚子哪来通天的门路,同贵人攀交情?那都是用笑,用身子,用做娼的手段和屈辱换来的。 拳头擂在地上,是无用在剜心,阿三在这份煎熬中,学会了忍:“你……怎么回来的?我明明看着你上船的……” 夜莺想,这有何难,人只要不死,真心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 不过喝了几口江水,他到底没有淹死。 “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养着。” 夜莺扔给阿三一个枕头。 “等你接到你的大哥,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阿三攥着枕头的手松开,沿床上浅浅的一弯侧影,虚虚抚摸。 怎么可能,他苦笑。 莫说大哥不答应,就是现在,他也舍不得动他一下。 23.白樱 约莫两天后,一个清晨,夜莺揣上条子,奔走日本宪兵司令部。 迎风两面太阳旗,卫兵真刀真枪地把他拦下。 粗粗咧咧的语言,将他往后赶,夜莺很谦和的笑:“我有通行证。” 对方扯过去,三两下的,千辛万苦换来的纸条,就这么没了。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已经定下要放人,临到日前,突然起了变故。 敷岛英夫摘下军帽,露出硬气干练的五官,刀锋般的嘴角斜挑,从车窗押下的缝隙里,用手指比了个取景框,从那个框中,他圈定夜莺。 汽车缓慢地贴着马路牙子靠近无知的人,夜莺瞧清楚车窗里伸出的白手套:“……敷岛大佐?” 对于先被认出来这件事,敷岛的表情很有趣:“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夜莺今天穿的是件晴山蓝的布衫,月白的裤子,未经打理的头发,柔柔细细地盖着额头,规规矩矩坐在车里,乖巧得像个不染尘事的学生,连错都不知怎么犯下的人,哪里像独闯宪兵队的样子。敷岛想,不,或许他也是有错的,就凭他乖乖坐上他的车,给了他一个与之接近的机会。 敷岛盯夜莺安分摆在膝盖上的手,突然,唐突地握住,夜莺惊惶地转过头,在敷岛的平视下,见他从袖口下捻出一片纸:“军部的条子?”盖住红章的碎片,蝶似的扑出窗,敷岛笑,“你和顾章芝,认识?” 夜莺的脸上唰一下红了:“认……识……”眼睛很轻猝地从敷岛白色的手套上垂下去。 敷岛故意不放开他:“能从顾中将手上拿到特批,你们的关系……很熟呐。” 夜莺还在偷偷瞥他们连在一起的手,那种羞赧,仿佛是因为和另一个男人有了接触而生的,敷岛将呼吸喷到他的头发丝上,从军帽的帽檐,邪气地看着人:“是什么关系呢?” “大佐……”夜莺惶恐的声音,像在求情,敷岛欣赏他的难堪,把这当成一种风情,“你是为了他,想进宪兵队?”即使不明说“他”是谁,夜莺的表情也承认了一切。 沉默代替了回答,敷岛哈哈大笑起来:“良い。”多么难得啊,一个纯情的,富有东方浪漫的娼子。 夜莺果然如他所料,抬起一张忧心的脸:“大佐,他还能出来吗?”他一定是吓坏了,虽然极力掩饰焦虑,手却还是不知自地握紧敷岛的白手套,“顾中将告诉我,已经查明他和枪案没有干系,还准许我探望他,说很快就放出来,可今天又不作数了……” “啊……”其实夜莺说的不假,上头已经下了命令,可敷岛偏要摆布他,“可能有些困难……” 夜莺将他的手攥得紧了些:“是……不放人了吗?” 敷岛蹙眉,犹豫了一阵:“本来是要放的,但是……你知道段岚峯吧?” 夜莺愣了愣:“那个……文明影帝?” “对,他是你们这里的名人。”敷岛向夜莺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我们怀疑,曹昌其和遇害的军官,都与他被杀一案有关。段岚峯死的那天,他们都在同肆会馆出现过。” “可这干昇爷什么事?”夜莺完全信赖地贴近敷岛。 “你不知道?”敷岛突然变得尖利,“同肆血案,是余夜昇动的手!” 夜莺害怕了,哆嗦得像只可怜的小鸟:“可是……可是曹探长……是他的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