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房，一间给她姐，一间给她和王颂芝
两间房，一间给她姐，一间给她和王颂芝
秋红扶着她姐不顾一切向前走，踉跄的，狼狈的。 她姐虚弱地看向她，空洞的瞳仁里倒映出秋红满面的泪水。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秋红胡乱抹去眼泪，“我不喜欢她！我一点也不喜欢！” “秋红，我不懂，就像你过去喜欢那只狗一样，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 “你别说了！别说了可以么！”秋红崩溃地哭喊，“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要不是你惹上这些麻烦，我和她会分开？” “我终于拒绝了她，你看见了吧，她那副伤心的样子，满意了么？” 她们站在路边，这个点街上没什么车辆，她姐怔怔地看着她，默了默，低声说：“行，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或者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她我杀了人。” “闭嘴！” “我是杀人凶手，把我送进监狱，你们就可以——” “都让你闭嘴了！！” 秋红恼羞成怒将她扔到地上，瞪着一双被泪水灌溉的眼，赫赫直喘。她姐却一声也没吭，只坐在地上麻木地望着她。 少顷，她的视线越过秋红的身体向她身后望去。秋红回头看，来人是王颂芝，她没有看秋红，而是径直走向秋英，弯腰背起她，对秋红说：“你姐的身体看上去不是很好，耽搁半天送去医院看看吧。” 秋红想说什么，王颂芝马上又道：“我们好歹是那么久的室友，最后帮你这一把我们就分开。” “……”秋红攥着自己的袖子，“好。” 附近没有医院，秋红也不想跑太远，便将人送到昨天买药的小诊所。 也不知道是小诊所的医生敷衍诓人，还是庸医，竟然说她姐除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皮外伤以及低烧没退之外，没其它大碍。 “既然身体很好，为什么不能走路？你看见没，我姐这个脸色叫身体很好？” 医生为难说他们条件有限，没办法做更为精密的检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想办法。 秋红恼羞成怒扭身就走。 “诶，”医生叫她，“你姐这种情况不排除癔症型瘫痪的可能性，找机会赶紧去大医院看看。” 秋红脚步只顿了一下。 门口，王颂芝仍等在那里，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轮椅，她姐被放在轮椅里，由她推着，见秋红出来，询问情况如何。秋红简单复述了医生的原话，却唯独没提癔症型瘫痪。她怕吓着她姐。 那时秋红还不知道癔症型瘫痪大多是由强烈的精神刺激所导致，她下意识的隐瞒算是间接救了她们姐俩一命。 才中午，可天还是昏沉，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秋红接过王颂芝手里的轮椅，一面推着她姐离开诊所，一面如普通朋友般说了声走了。 “颜秋红。”王颂芝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秋红停下脚步，她听见王颂芝说：“火车站发生了卧轨事件，列车估计要停运几个小时。” 她顿了顿，又说：“你昨晚没睡吧，而且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湿。” 秋红听懂了王颂芝的言下之意。她回头看，王颂芝向她走过来，没有留步，而是径直越过了她。秋红默默跟上去。 她们重新回到那家小旅馆，订了两间房，一间给她姐，一间给她和王颂芝。 她姐的房间在一楼，将人推进去扶上床后，秋红默默无言地看了她姐一会儿。 “我一会儿就回来，”她弯下身，“姐，你等我。” 她姐努力点头。 走出房间，秋红看见一身深绿色制服的王颂芝正在楼梯口等她，年轻的脸上烙印着深刻的冷硬。 秋红走过去，低声说：“楼梯走不下两个人，你先上。” 王颂芝不管，抓住她的手臂往上提。 秋红踉跄了一下，来到前面，身后王颂芝的影子压迫而来，逼着她往前走。 狭窄的感觉更为鲜明，秋红闻见空气中发霉的气味，以及潮湿的泥土味。 这间旅馆应该有些年头了，墙纸卷起，墙皮脱落，走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嘎吱嘎响。 来到房间门前，秋红悄悄向后看，王颂芝的身体从后面微微地笼罩住了她，她的手向前伸，以一种包围的姿势将钥匙插进孔眼里，咔哒一声，门打开。 房间内灰尘的气味更加浓烈，秋红这才意识到空间的狭小局促，意识到窗帘根本不遮光 ，光透过玫红色的窗帘，也变成玫红色，一种下贱的暧昧氛围鞭笞着秋红。 身后王颂芝将门关上了，还连带着反锁上插销，说：“你洗吧，我也累了，休息一下。” 秋红觉得王颂芝变得像是野兽，与先前不同了，却不知道为何。 她低低应了一声好，犹豫半秒，局促地将手里两个手提包放在地上，然后抬手一粒一粒解开领口的纽扣。 王颂芝始终盯着她，像盯着一个犯人。 瞬间的念头挥散了秋红心中所有的缱绻悲伤，她不安地向后看去一眼，脱下外套缓缓落在地上。 王颂芝避开视线，她往一边的床沿坐下，摘下警帽扭了扭脖子。 秋红继续脱，一件一件，直到只剩里衣才停住动作，她抱起两个包一起进入厕所。 关上门，瘦弱的身体倒映在门上，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洗完澡擦拭头发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王颂芝的声音。 “你知道卧轨的人是谁么？” “……谁？” “小陈。”王颂芝说，“他是被那边一个手下推下去的。” 秋红心口咯噔了一下，彻底不敢呼吸。她抱着毛巾，也抱着自己，已经能够想象王颂芝接下去会说些什么。 “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秋红，你不应该那么着急。”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知道一切一样。 秋红不敢冒险，事到如今她只能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再等几天，就会知道我会亲手抓住那个所谓的大款，你喜欢的有钱人。” 秋红松了口气。 她继续擦头发，擦完头发擦身体，将衣服从行李包里取出来的时候，她看见角落里王颂芝送给她的那个包。那个让王颂芝省吃俭用三四个月的昂贵的包。 一个刚毕业的警察其实根本没必要送如此昂贵的礼物。看看，到头来还成了她出走的负担，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秋红恍惚了一瞬，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虐一般说：“他就算被抓我们也已经不可能了。” “秋红，你知道刚才对讲机里，队长还跟我说了什么么？” “说在这里不远处发现了一具男尸，男尸身上有个简单的定位跟踪仪。” “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他在巷子里和跟踪对象见面，然后被对方杀了。” “可惜的是昨天下雨，能够保留的有效证据不多，不过……” 秋红陡然打开厕所门。 厕所比卧室高十几二十厘米，门很窄，很窄很窄，中间是大片的绿色花纹玻璃，秋红站在那里，半裸的身体点缀着些许绿光。 她俯视着王颂芝，“你怀疑我？” “不是你，是你们。” 秋红踏下阶梯走近她，“我好歹给你做了半年的饭，你怀疑我？” 王颂芝不言不语地仰头盯着她。 秋红强压下心口的狂跳，平复呼吸，迫使自己笑出来，“哦，我明白了，舍不得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是么？” “颂芝，”她唤着她的名字。她很少这样叫她，婀娜地拐着弯，还带着讽刺的妩媚，“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面说，一面将两手搭住王颂芝的肩膀，身体微微弯曲，施施然坐在她的腿上。 她的身上只挂了一件浴袍，旅馆自带的，带子松松系着，拿着放荡的作派，脸却烧红。 好在房间里光线不好，她的全部裹在玫红之中，视线里只能看见王颂芝那张神色复杂的脸。 “秋红。”王颂芝咬着牙根叫她。 “怎么？”秋红将呼吸靠过去，“你特地跟我回旅馆，还特地让我去洗澡，不就是为了这个？”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王颂芝说。 秋红笑得肩膀咯咯直抖，“我在你眼里还不就是一个嫌疑犯，你为什么不能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