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
散了。
客人在短时间内全部走空,向悦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发呆。 皮卡挥起狗爪试图推醒熟睡的警长,警长不满被打扰,直接暴雨梨花掌怒拍狗头,打得皮卡神志不清,屁颠屁颠地跑到妈咪跟前求安慰。 沉迷重金属音乐的肖洱半天没等来香油,他走出厨房查看,发现屋里静得像个冰窖。 向悦听见动静回头,满眼沮丧又迷茫,“人都走没了,今晚这顿饭还吃吗?” “吃。” 他上前搂住她的肩,温柔地说:“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很快就好。” 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事,但他能猜出个七八分。 烦琐的多角恋的确很棘手,旁观者尚且理不清,更何况那些深陷在牢笼里的痴情人。 遥想当年他费尽心机与向悦结婚,爱而不得时郁郁寡欢,稍有进展后患得患失,爱情该吃的苦一样没少。 只是当你的身份位置发生变化,你在戏外看得一清二楚,戏中人却在反复纠缠中互相折磨。 * 向悦在情感方面一向迟钝,但她能隐隐感受到四人之间的微妙之处,并且大胆猜测其中关系。 “贺洵对小梨上心,小梨喜欢路权,路权眼里只有漫漫,那么漫漫的态度成了关键点。” 她想起这段时间提到路权和小梨时沈漫总是闪烁其词,她恍然大悟:“不对,漫漫肯定有事瞒着我,她对路权的感情绝不是和我说的那样满不在乎。” 肖洱往她碗里夹菜,直击要点,“在乎不是靠嘴上说说,它需要表现出来,特别是面对路权,你别看他天天板着一张脸,其实他对情感的需求远高于我和贺洵。” 向悦似懂非懂地点头,默默放下筷子,“其实漫漫也是这种人,虽然看着像个情场老手,但她没有对谁动过真心,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且需要人疼爱的小姑娘,只是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照顾身边所有人的感受,有时候反而会忽略自己。” 听到这里,肖洱大概能想象到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会有多么激烈。 “他们还有一段路要走,走过就是一辈子,走不过就散了。” 向悦轻声问:“路权会包容漫漫的,对吗?” 肖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和她讲述了一件往事。 “读小学时,路权踢足球特别厉害,当时他很幸运地被一个足球教练选中,承诺会把他招进省队,路权开心坏了,他废寝忘食地练习,甚至连睡觉都抱着足球,后来属于他的名额被一个球技不如他但家世显赫的人顶替,自此之后路权再也没有碰过足球,他难受的不是没有进省队,而是自己永远不是最优选,随时都有可能被替代。” 话说到最后,肖洱苦涩一笑,“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遗弃,没有人能懂刻在心里的自卑,被人抛弃的无力感会伴随我们一生。” * 黑车在街道疾驰而过,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男人一路猛踩油门,粗粝加重的喘息声预示着濒临爆发的情绪。 他在等,等一个合理的解释,等她开口哄他,哪怕是一句虚假的软话,他都可以继续欺骗自己,继续躲在某个阴暗角落自行疗伤。 副驾驶的沈漫呆滞地看着车窗外,她在认真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当路权出现时,她也注意他受伤的手,只是起身的动作晚小梨一步,小梨不加掩饰的紧张和关心让她在前进和退后之间不断徘徊,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跟着放慢数倍,慢到仿佛进入另一个异时空,等她从神游中晃过神,路权和贺洵莫名其妙打了起来,贺洵负气离开,小梨追了出去,路权表情严肃地要求和她谈谈,然后全程没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有错,总是无意识地将天平倾斜到小梨那方,明知路权会难过,依然朝着他胸口捅刀。 因为他毫无保留地喜欢,她自私地认为不管自己做得多过分他都会选择包容和原谅。 只是她心里明白,路权和以前那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奶狗不同,他很爱她,但不会爱到放弃自我。 他是有底线的,只要她不轻易去碰,他们可以吵吵闹闹地永远纠缠在一起。 * 路过药店时,沈漫喊了停车,随后拎着一袋清理伤口的医用品返回车里。 路权余光瞥见,没吱声,焦躁的怒火散了几分。 车很快停在她家楼下,他点燃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吹向窗外。 沈漫见他闷头抽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拿出消炎用品,声线放柔,“把手给我。” 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她强行拽过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一根烟几口抽完,他侧头瞥过来,盯着她那副讨好的低姿态,内心虽有动容,但话里怨气难平,“我只剩一口气时你不闻不问,凉透了又跑来关心,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看透他心底的怨气,笑着哄他,“你要是真凉透了,我陪你一起殉情,绝不苟活。” 路权静静地盯着女人明媚的笑脸,以往只要看见她笑,再大的火气都会烟消云散,可是今晚不一样,他需要一个解释和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沈漫。”他嘶哑着嗓子问:“你喜欢我吗?” 她愣了一下,“喜欢。” 他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冷静且有力地质问,“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为什么无视我的感受?为什么明知道我讨厌这样,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心?” 沈漫轻轻摇头,“我没想践踏你的心...” “你不想,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声嘶力竭地发火,可是那股阴寒慢慢渗透进心里,抑制不住的自我怀疑正在扼杀他的灵魂。 因为她,他努力从坚硬的壳里挣脱出来,现在又一点一点回缩,甚至比之前藏的更深。 “这次是姜小梨,那下次呢?以后再有其他人出现,你是不是又要因为一堆狗屁理由把我推开?” 他似乎压抑了太久,爆发时没有鲜血喷溅,只有足以刺穿身体的阵痛,喉音渐渐变得哽咽。 “你不想公开关系,我答应了,你不愿意让我去你家,我妥协了,你一次次把我往姜小梨身边推,我是生气,但我从没有对你发过火,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他妈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抛下工作抛下一切陪你去金三角,我不在乎受伤,我也不怕疼,我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带你回来。” 沈漫被他字里行间的苦涩感染,胸腔揪得生疼,“路权,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存在问题,但我本质上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你。” “你能和姜小梨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吗?”他呼吸停留,仍然保留一丝期待,“或者,我去说也行。” “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 “什么时间才算合适?”他一针见血地说:“逃避是没有时限的。” 沈漫被戳中心事,慢慢低下头,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冷血洒脱仅限于对待不喜欢的人,她可以随意舍弃且不带一丝负罪感,当她真正遇到自己在乎的人,她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妄想保护所有人的结果就是伤害到所有人,包括她在内。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乱。”她呼吸轻飘飘的,“我们下次再谈。” 话毕,她推开车门迅速下车。 路权猜到她又想逃,直接下车追上去,追到单元楼前,就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沈漫,再看向路权,尴尬的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 沈漫呼吸一紧,他是去年交往过的大学生,谈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她甩了。 “漫...漫漫姐。”男生被路权强大的气场吓得够呛,壮着胆子说:“我有块手表不见了,到处找不到,想问问是不是落在你家。”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撞到一起了。 “你不知道打电话吗?” 男生很是委屈,“你把我拉黑了。” “我家没有你的手表。”她唯恐路权祸及鱼池,压低声音驱人,“你赶紧走。” 他点头如捣蒜,下意识避开脸色黑如阎王的男人,朝着远方狂奔离去。 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后,沈漫悠悠转身,不自然地撒谎,“他是我朋友的表弟,之前来我家玩过。” 路权冷眼相待,毫不留情地戳破,“你不是说你不爱撒谎吗?” 沈漫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家伙不好骗。 “那是在你之前的事,没必要翻旧账吧?” “我不在乎这些旧账,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语速极慢,每个字符夹杂碎冰,“为什么他可以去你家,而我不行?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还是因为我不够年轻不够乖巧,不像他们一样会哄你开心?” 她彻底慌了,“不是的...” “你给我一个理由。” 沈漫几番欲言又止,说不出口。 “因为姜小梨对吧?”他倏地笑了一声,冷得人心颤,“因为她会去你家,你害怕她撞见我们在一起。” “我...” “是,还是不是。” 她闭了闭眼,“是。” 路权垂眸,藏匿碎在眼眶里的失望和受伤。 “也许你说得对,金三角的故事就该留在金三角,是我不懂规矩。与其等你玩腻了把我甩掉,不如我现在主动退出。” 沈漫的心揪起,似乎预示到他要说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路权...” 他平静地甩开,整个人被黑夜包裹,灭顶的忧伤随风荡漾。 “沈漫,我们结束了。” —— 漫姐还不懂真正的爱情,但她会懂的,给她一点时间~ 努力冲两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