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双子佣)礼物
书迷正在阅读:冠绝(上)、【咒术回战】短篇吃rou合集、【衍凌】给衍天标白云、金埋玉坠、一夜花千树、冠绝(下)、[all洁]晚上的牛奶不要喝、【央三】【云亮同人】静水流深、【all穹】短篇合集、夺人所爱必遭天谴 【周处除三害 陈灰/陈桂林】
*历史背景粗糙,经不起深究,宫廷架空 *副cp红佣,注意避雷|为防止读者时间线混乱,每个小章节前都会表明A或B〔A:约瑟夫时间线(克劳德死亡后)B:克劳德时间线(替罪羔羊时期)〕 01:A+B 看到百合花时,萨贝达会想起克劳德,他像只绵羊,笨拙地越过教会的木栏,他于12月的某个雨天死去,穿着干净的长袍,身体被擦拭了香膏和香料,那时的萨贝达折断了鲜花丢进他的坟墓里,“再见了,克劳德,”他想,“克劳德只有一个,尸体却有很多具。”他望着黑洞洞的墓xue,“这对你来说是个清净的地方,没人能伤害你,没能人算计你,当然,里面的人也包括我。你知道那些爱嘲弄人的贵族给我起了什么称号吗?他们称我作‘国王的遗孀’。”他笑着,折了一枝玫瑰丢进坟墓里,周围窃窃私语。 迄今为止萨贝达一共见过约瑟夫两次,第一次是在前任国王的葬礼上,不知怎的,棺木上的皇冠摇摇欲坠,他听到了约瑟夫的轻嗤。这位王子并没有久留,在克劳德的继位仪式结束后便去了法国。“我和我的哥哥都很喜欢你,”约瑟夫说道,“当然,我们总有些时候不一样。你觉得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吗?” “这取决于您的想法。”萨贝达道。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下次见,萨贝达先生。在下次,或许我该称你为伯爵了。” “您说笑了。下次见,约瑟夫……王子。”他行礼道。 第二次见到他时,是在克劳德的葬礼上。国王的葬礼,不如说是权利交接的仪式。王冠戴在约瑟夫头上。 “于你来说,是没什么变化吧。”玛丽·安托瓦内特把扇子抵在嘴边。 “对我来说,王冠从未在德拉索恩斯的头上离去。”他面色无波,看着约瑟夫似乎虔诚地、蹲下身来祈祷。他笑了。 “国王想见您。”继位仪式结束后,侍从在他耳边道。 “现在?”他问道,“似乎太晚了。” “不晚。”约瑟夫出现在他身后。“你在以前当‘羔羊’时,可常常留在前国王的房间里。克劳德喜欢你,我自然也喜欢你。”约瑟夫微笑,眼睛眯起。 可是我不喜欢你。他的嘴唇动了动。“我的荣幸。”萨贝达低头说道,跟随国王走入花园中。 约瑟夫采下一束玫瑰,上面的露水闪闪发光,“真漂亮,”他道,“像王后王冠上的珍珠一般。若我问你你想要珍珠还是露水,你会选择什么?哈哈,在这里,你可以说实话。” “我会选择露水。”他依旧低着头。 “为什么?”约瑟夫发问。 “玫瑰有了,还会愁珍珠吗?”他说。 约瑟夫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强迫他抬起脸,与他抵着额头,“你真的很可爱呢。聪明又机敏,让我想起玛丽·安托瓦内特家里的那条猎犬。萨贝达,若是有了珍珠,你还会要玫瑰么?”他的手贴着萨贝达颈间的长发,嘴里吐出的气息打在他嘴边。 当然都是要的。玫瑰只是兑换珍珠的货币。玫瑰没有了,被他丢入黑洞洞的墓xue里,墓中的主人手里握着一枝苍白的玫瑰。他的珍珠已所剩无几。 “我的……荣幸。”他垂着头,一条蜈蚣爬进玫瑰花里。 “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儿。”约瑟夫捧着他的脸端详,咯咯笑道,“珍珠。我的珍珠。你是一颗巴洛克。最不值钱的小珍珠。” 萨贝达动了动舌头,惊觉一颗珍珠压在他舌底。他猛地起身,想要把它吐出来,“别急,”约瑟夫搂着他的脖颈,让萨贝达躺在他怀里,“我把手伸到你的下巴底,你把它吐出来,好不好?” 他舌尖一吐,那颗珍珠滚到约瑟夫手上。“真乖,”约瑟夫摸了摸他的头,“那我给你玫瑰吧,珍珠。” 约瑟夫一朵又一朵地折着花朵,扔到萨贝达的脑袋上,有些玫瑰刺挂着他的发丝,有些落到地面,他躺在约瑟夫的腿上,约瑟夫的头发挠着他的鼻尖,身周的花朵一朵一朵零落,像是死囚的脑袋掉在地上。那时候萨贝达还未想到,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他还没开始了解约瑟夫。 萨贝达看到百合花时,他会想起克劳德,看到约瑟夫时,他极少想起,联想建立在事物相似的基础上。约瑟夫的吻薄雾似袭来,水汽般蒸发,克劳德的吻如百合花似压在他的嘴唇上,一股浓重的药味直冲他的鼻腔。克劳德与约瑟夫重影,他有时会认为克劳德借着约瑟夫的躯体重获新生,他睁眼,约瑟夫的手指伸入他的唇舌,撑开他的嘴,一颗珍珠被夹入他的舌下,约瑟夫宽恕似地拍了拍他的背,“觉得难受你我准许你吐出来。”他说。 “昨天才做了遗孀,今日又做了新妇?”女伯爵招呼仆人倒茶,玫瑰味极浓,浓得像一种挖苦,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笑容在茶水氤氲的热气中逐渐明晰,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扇子敲了敲萨贝达的脖颈。 “你知道了。”他说道。 “消息不会传开。主教不会知道这件事,他老了,耳朵不会好了。”她的手堵着萨贝达的双耳,又遮住他的眼睛。 他从玛丽的指缝里看去,桌上的玫瑰殷红,像他在贫民窟里看到的那节手指。 “克劳德知道吗?”他问。 “奈布,别替死人原谅,”玛丽的手放在他的脖颈旁,“也别念念不忘。” “我有念念不忘吗?我只是好奇,好奇他是否与他表现出的一样。我才明白——白色也能形容一种性格。” “每个人都有活在这个世上的一种方式。即使他再愚笨、也能活下去。你是他的’替罪羔羊’,替他承担他犯的错,你难道不是最了解的人吗?” 最了解克劳德的人。他是吗?这道题太简单了,比任何一道拉丁文的问题还要简单。他敢说,在宫廷里,但凡一个侍女,他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国王的喜好。 国王喜欢看月亮,但他不喜欢织着月亮与星星的袍子,他喜欢铺在水面的月亮,国王喜欢过去的事物,但他不喜欢古董,他喜欢被时间浸润的回忆。国王喜欢存在的但又不真实的事物,因此回忆里的萨贝达变成了首选。 “我倒是知道克劳德和约瑟夫一个相同的地方……他们都一样傲慢,一样喜怒无常。” 他记得克劳德的鞋跟踩着他的头,“你和小时候有点不一样,”克劳德说,“你从不会穿这种花纹的衣服。” “因为我的父亲死了,”他直面克劳德的眼睛,“所以我成了……伯爵。” 克劳德哼笑,踩他的手,“伯爵的荣誉……是国王给予的。不被国王看好的伯爵,同一条给农夫看田的狗有什么区别?” 而伯爵是给主人看田的农夫。他盯着克劳德鞋上的花纹,克劳德挪开脚,示意他靠近。萨贝达迟疑了。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本来是要把你的哥哥接回家的。我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什么?你不敢相信吗?过来,把脸贴到我膝盖上,我告诉你。” 他十分听话地爬过来,把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克劳德微微躬身,嘴唇正好贴近他的耳朵,“你以为你的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吗?你只是来自他难以计数的风流韵事中的其中一件,上天赋予的‘礼物’,天大的‘麻烦’。你的哥哥因贪玩在森林水边溺水而亡,等他们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这个‘礼物’你喜欢吗?”克劳德低声说道。 “对鸟来说只是换了顶更漂亮的笼子而已。”他笑了。 “鸟也分高贵和低贱,只是……看你的选择。”克劳德忘萨贝达脖颈探去,掏出一个金吊坠。他打开坠子,里面放着一小绺白发。 回忆结束。茶水最后一缕细烟自空中消散,玛丽侧躺在沙发上,在中国的花鸟屏风下,她的面庞似乎因为这金色而柔和起来。 女仆端上来几盘茶点。萨贝达看向她,“吃吧,”她摆了摆手,?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些的吗?那时我以为你几天没吃饭,我甚至以为是索菲娅那溺死的儿子从水里爬出来,正找我讨饭吃呢。” “他已经死了。”他再向她保证。 “比他母亲死得还透吗?”她拿起一面镜子,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我不叫她伯爵夫人?这不显而易见吗?这个位置已经被别人顶替了。” 萨贝达点点头。“你为什么不吃呢?”她的目光转向他,“是怕我在里面下毒吗?”她从沙发上走下,长裙拖曳到地上,“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抚摸他的脸,他能感受到她的尖指甲划过他的眼下,“就因为以前我给你吃了有毒的茶点吗?我只是想试验一下……你只是发了高烧,你也没死。” “是上帝给我的考验。”他低垂着眼。 “你知道就好,”她坐了回去,“约瑟夫会喜欢你的。你比任何人听话不是吗?我残破的蕾丝边,撕裂的绸带,破损的残镜,摔碎的瓷器以及焉败的花朵,你是那么可爱,可怜而可爱,可爱又廉价。”她的吻印上他的额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最可爱的小垃圾,作为义务请你去引诱国王好吗?用你的甜言蜜语,国王活得够久了,是时候让纯白的羊羔回到上帝身边,”她想到了什么,笑容更甚,“我以前似乎也说过这话。你和约瑟夫说,你是我的情妇,”她吻他的嘴角,扯出他脖颈上的金吊坠,“他会高兴的,放荡的你更有价值。” 她拿起桌上的剪刀,在发尾剪下一小绺,夹在吊坠中,“去吧,拿着骨头去见你的新主人,别忘记你的原主人是谁。我对你在背后做的那些破事不感兴趣,我只要国王的命,滚吧!从大门出去。” 他吻了吻她的手,而她只是招呼着女仆拿她的新裙子。“明天我会把消息放出去,说你在我这过夜,别搞砸了,你不会想到后果的。” “遵从您的吩咐。”他道。 他走到门口,发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02:A “听说您去了女爵的府邸。”杰克打开了铁盒。 “你怎么知道,”萨贝达躺在椅子上,“你们的耳道都是互通的吗?” “您真会说笑。”杰克笑了一声。 萨贝达环顾四周,发黄的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人体结构图,肾脏、肠子、zigong和脖颈用红笔描绘,“你的医学知识还挺丰富。”他冷哼一声。 “这都是按照书上画的。”杰克微笑,他的衬衫因浆洗多次而发皱,袖子卷到胳膊,角落里摆着一幅画,红蓝绿以一种混染的形式堆在画里,像是人打翻上去的。这副画让他感到不舒服,他移开了目光。 “你擅长什么。”他问。 “绘画、放血和剪发,”杰克拿出其中一把剪刀,“没有什么是理发师不会的。” “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萨贝达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六个妓女的行踪,要了国王的命,不是吗?”杰克大笑,“不过还请您为我保密……我可不想成为绞刑架上的那只挣扎的老鼠。” “不应该是砍头吗?”杰克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萨贝达望着酒色由红变黑。 “断头是贵族的特权,”他哼着曲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只不过是个平民。自然没法享受到这种‘殊荣’。” 萨贝达不在乎他的话里是否含讽刺之意,他抿一口酒,酸涩刺激的味道冲入鼻腔,把他逼出了几滴眼泪。 杰克欣赏着杯中的红黑色液体,“这可比不上宫廷的密酒,”他拿着酒杯,碰了碰萨贝达的鼻尖,“若是您有幸在前国王的葬礼上喝到这酒,没准还能为这位克劳德流下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呢。” 萨贝达笑了,“你觉得我是宠臣还是宠物呢?” “噢……我认为当宠物比宠臣好的,国王杀死一个人比杀死一条狗的几率要大得多。” “这句话也可以反着说,国王不会轻易杀死一个人,但可以随随便便杀死一条狗。”他躺在椅子上,招了招手示意杰克过来,“你得帮我,没人帮我了。” “太恭维我了,”杰克道,“您太心急了,越靠近太阳,灼烧得越快。” 他想到了约瑟夫,想到了玛丽,二人垂着相似的白发,玛丽的尖指甲曾在他脖颈上留下月牙形的弯弓,约瑟夫的指尖曾勾画着他的眼下,“你的眼睛真漂亮,难怪克劳德会喜欢你,”他说,“它们就像适合带在胸前的宝石一样,每一颗、都极有价值。”他忘不了克劳德踩着他手背的靴子,也忘不了滴在他皮肤上的guntang的烛油。 “杰克,我很低贱吗?”他问。 “除了国王没有比您身份权利更为高贵之人了。”杰克谦恭地回答道。 “我可感觉不到。”他冷笑着摩挲自己的纽扣,上面的花纹在他手指上留下纹路,不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可怪不了谁。 03:B 他仍记得那时的王子仍体弱多病。得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举荐,他进了皇宫,作为替罪羔羊。 “王子犯下的错,由你来担责。王子必须是纯洁无暇的。”红衣主教伽拉泰亚有一卷金色的长发,两侧的烛台燃烧着,在她乌色的眼睛中却看不到一点光亮。 “我知道。”他道。 “我曾见过你的父亲,”伽拉泰亚咯咯直笑,“你长得真像你父亲,你们都有棕色的头发,但他的眼睛是蓝的,你的眼睛是绿的,像是海洋与湖水的组合。” “他们说我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萨贝达说。 “我曾学过一段时间的雕塑,”伽拉泰亚道,“老师告诉我,先是形似,后是内在气质。你你和你父亲在某些地方有种微妙的重合之处。我希望你不要走上他的后路。” “你或许可以说得再明白些。” “你父亲的风流韵事!连国王都有所耳闻。你的母亲因为生你早逝,任何‘礼物’都要付出一定代价。这是生活,不是圣经故事。”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古怪的笑,“替罪羔羊,这个职位带来的什么因人而异。”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国王老了,该选定新的继承人了。”她的微笑依旧不变,仿佛每一步都在践行上帝的旨意,“他的膝下目前有两位男性子嗣,一个是克劳德,一个是约瑟夫。大概出于同情心理,年老多病的国王似乎对这个大儿子更偏爱些,而小儿子则早早去了法国。国王似乎有意与法国王室联姻。” “杰拉西乌斯一世曾说过,”她接着说道,“一支剑象征着最高宗教权力,由上帝交给教皇执掌,另一支剑象征最高世俗权力,由上帝交给国王。两把剑都属于教会。教会可以把这把剑暂时交给国王,也可以……把这把剑收回。老国王不满于罗马教廷已久……我们可不能由着国王胡来。” 烛火在他眼里跃动,他在思考着这是否过度了。 “国王不久后会死。”她说。 他能感觉到冷汗在背后渗出。 “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伽拉泰亚刻意强调,“萨贝达先生……我有必要再告诉您一遍……国王的儿子,必须是——纯洁无瑕的,像只温顺的小羊羔,听从着牧羊人的旨意跨过栅栏。您遵从上帝的旨意吗?” “你是真疯了。”萨贝达评论道。 他起身离开,他能听到伽拉泰亚在身后说,“你会再来找我的,萨贝达先生。” 在门口,有人拍了拍他的背,一个年轻人自黑暗中走出,他的面部有小块烧伤。“您好,久闻您的大名,我叫诺顿·坎贝尔。您不觉得她是个疯婆子么?她仿佛还活在一百年前的英国。”他穿着黑色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 “你说这话也不怕被她听见。”他淡淡地回复一句。 “没关系的,”坎贝尔笑道,“我相信您。我得去处理一些事务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最终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 04:A(自叙回忆:B) “我们初见时……他正在画画。他惊叹我有这么一双眼睛,说它像绿蝴蝶坠亡于湖面。在他的诗歌里,多多少少都有它的存在,他认为我低贱,这倒不是因为我的血统,他只是喜欢我作为他的宠物和臣子,但他不知道,这双眼睛本就来自于一位他认为低贱的农妇中,我的母亲有一双碧眼,我想这也是伯爵看上她的原因。我是伯爵留给她的‘礼物’,是她‘不洁’的证据。” 他在纸上写道,“我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与我的农夫父亲为何成婚。或许是他怜悯她,或许是他真的爱她。我的父亲是一个粗笨的人,周围人说我和他一点也不像,我既不像伯爵的儿子,也不像农夫的儿子,我究竟是谁呢?我是女巫的后代吗?有时我和她待在一起时,她会不高兴,她会生气和失控,然后开始砸东西。有时候她会扇我,说我不该出生。我与她待的最久的时间是她染上了病,她在床上一直反复发热,反复咯血,一清醒就会叫我出去。我的父亲死去的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断了气,脸上却一直挂着笑。或许我该高兴,我终于同我的过去割裂,但我又不得不借助我母亲的幽魂与伯爵的权势去争取我想要的。我生来是低贱的吗?” “后来我遇到女爵。她欣赏我,她知道我的母亲,也知道我是谁。她似乎与德拉索恩斯家族有恩怨,她的祖父有参预天主教阴谋的嫌疑而被囚禁於伦敦塔中,几年后发现他在狱中被枪杀。我与王子待在一起,直到他成为国王。他带我画画,看剧,我看他给我的画像,感觉并不像我的脸。爱是复杂的,他说我的眼睛像湖水,不知他因为喜欢湖水才喜欢我的眼睛,或是喜欢我的眼睛才喜欢湖水。他一直羡慕着他弟弟能去打猎,所以我给他猎了几只野兔,但他因此大发雷霆。他不希望我和他的弟弟有相似之处。他说我们的眼神很像,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像,因此很多年我都是敛眸低头,没准他还无法准确描绘我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爱他吗?当然,我低着头,仅能看到他衣服上的金色花纹。克劳德死了,我的爱还没消失,我爱的是国王,不管国王是谁。” “玛丽·安托瓦内特。丈夫死了的女人,而她没有孩子,于是她成了伯爵。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我,或许在某次晚宴上,我的‘父亲’让我过去,她穿着红石榴色的裙子,掩着扇子不知和我父亲说了什么。当晚我被送到她的房间,她似乎很喜欢我,一直看着我咯咯笑,她说,我的父亲果然没让她失望,父亲把我送给她,而她要把我送到国王身边。她教了我很多,舞蹈、文学和骑术,她一不高兴,就会用那条小马鞭打我,她一边吻我一边说我是她得到的最生动的礼物。或许我应该高兴?那时她给我戴的项链上系着一个铃铛,我们翩翩起舞时,铃铛会跟着响起。那是一个金色的铃铛,我卖了个好价钱。” 萨贝达将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燃尽。 05:A+(B:回忆) “过来,”约瑟夫招呼他过去,“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他小心翼翼地过去,一只铃铛系在他脖颈上。“漂亮吗?玛丽·安托瓦内特送给我的,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让工匠在上面纹了鸢尾。” 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他想起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的触感,想起了克劳德冰冷的、夹汗的手狠狠地抓紧他的手臂,他不让他走。 “很好看。”萨贝达道。他挪开了眼睛。 “那这个铃铛就送给你吧,”约瑟夫笑道,“别再把它卖了,女爵为了寻回它可费了不少精力。” “我知道了。”他勉强应了下来。 克劳德是怎么死的?萨贝达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个问题。像一根线断了似的,克劳德突然就死了。 “德拉索恩斯家族男性后裔再无权力问鼎英国王位……因为他们的王室里唯二两个王子亦无子嗣,一个汗热病死去,另一个……心智像是得了病。”他应该感到高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想起克劳德死掉的那个夜晚,克劳德喝下了杰克为他准备的药,萨贝达为他吹灭了蜡烛,克劳德对他说,“晚安。”不知为何萨贝达感觉克劳德看他的表情有种悲怆的意味,像是信徒临死前进行最后的忏悔,他只觉得现在感动未免也太滑稽了,“我感觉你成熟了很多,”萨贝达说,“可惜已经太晚了。”他的手准备去合上克劳德的眼睛,却被对方拍开了。 “我还没死!”克劳德大喊,“我能隐隐感觉到……隐隐感觉得到。你看我,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所代表的别的东西。你对别的贵族也是这样吗?你也会用这种眼光审视他们吗?你这个荡妇!我本来应该感到生气,但看到你的眼睛我又忘乎所以。你的眼睛好像晴天的碧水,我伸手探下去,暖融融的,我不敢再往下探,我怕我会触碰到你不想我看见的那面,我怕深处是冰冷刺骨。我只敢注视着着那洁净的表面,我怕我再看下去,我就会发现深处没有我的影子。我就是如此怯懦。我现在不敢看你的眼睛。我爱你,我说了无数遍,你爱我吗?我想要一个正确答案,我再也不想要……点心了,那是骗小孩用的。” “爱。”萨贝达说。 “哈哈哈,你骗人的。你说谎的时候,你的眼睛总看着烛台。”克劳德笑了,笑容苍白又疲惫,他挣扎起身,打翻了药碗,“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几乎费尽力气喊道,“是我给你的不够多吗?权力、人际与财富……我什? 么没有给你?你想要的只有这个位置吗?” “不是。”他道,“您觉得我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上的?有些传闻说我是私生子,我相信您在私底下也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证据,他们只得承认我是伯爵第一任夫人的儿子。对,我是农夫的儿子,本要一辈子当农民,我的家很穷,那发干的面包几乎可以割开一匹马的喉咙,有面包吃才是好日子,没有面包吃,只能吃草,运气好点能吃到富人剩下的餐食。我怕,我不敢吃,怕里面有传染病,我的母亲快饿死了,吃了反而能延长她的命,她死了,死前一直到处咯血,被扔在一个大坑里。里面有我的母亲,也有别人的母亲。我的父亲在我母亲死前死去,他被伯爵的马踩断了骨头,死前他一直在叫,像头驴一般。医生对我说,那是上帝对他的考验。我的父亲没通过上帝的考验,所以我是撒旦的门徒。” “那时我才八九岁,我只是个跑腿。我没有钱,也没有面包。直到有个女仆和我透露,说我的母亲曾和伯爵有过私情,那么我究竟是谁的儿子?伯爵的继承人死了,死于溺水,他太贪玩了,在伯爵误以为他才是私生子要把他接回来时。” 萨贝达笑了,光线将他的面孔一分为二,“我才知道伯爵根本不在乎我从谁的肚子里出来,他只是单纯看不上我而已。他只知道他的儿子有一头棕发。在那之前第二任伯爵夫人见我与伯爵有几分相像,才把我接到家中,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大儿子,我的出现正是良机,我们绑架了我的哥哥,把他绑到森林那边。没人知道继承人死了,我只学了一个周的礼仪,没人看得出来。可深处的涵养,是学不来的,我疯狂地阅读那些书籍,我的头脑在嗡嗡响。他们都夸我比以前用功,连伯爵也没有半分怀疑。当然,伯爵从不管他的儿子,他在外面有一大堆情妇,那个女仆便是其中之一,她似乎不甘心将夫人这个位置拱手让人,于是就故意透露消息给我,但她没料到伯爵现在的妻子,也是曾经的情妇,以前的继承人是第一任妻子的儿子,她生产虚弱而死,似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情妇最懂情妇,她被诬陷偷东西,我再也没见过她。后来……我的第二个父亲也死了,他得了‘烧灼病’。” “你从没和我说过这些。”克劳德说道。 “您从来不了解我,”他吹灭了一根蜡烛,“您注视着的只有湖水映出的、您想象的世界。您对我很好,我不求您爱我,”他陶醉般地闻着蜡烛熏出的烟,“毕竟我想要的也得到了。您给我的‘礼物’,这就是我的回礼。” “你可以再……吻吻我吗?最后一次。我希望我们能像从前一样。”克劳德的手很凉,他的额头却很烫。 “抱歉。”萨贝达笑了,“因为您不再是国王了。教会会替您通知您的弟弟,而我会替您准备好遗言。在下一任国王到来前……这扇门,是不会打开了。” 他合上了门。他不会再理会那些声音了。 06:A 萨贝达尝试敲了敲杰克的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能推开。房内像是被扫荡过一般,各种人体图画飘落在地上,留下不少脚印,寝室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什么东西。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撕开角落里的那幅三色画,里面是杰克的亲笔信: “给尊敬的伯爵大人: 当您发现这封信时,我已经坐上前往别的国家的船。约瑟夫似乎发现了我的秘密,那六个妓女,以及轻而易举杀死前国王的一点小小的技巧。他们是不会在药碗里发现什么的,您也发现了,我在蜡烛里留的一点可燃的香料,前国王很喜欢它,不是吗?那股气味在您剪发时我甚至能闻得到,为了庆祝我们的成功,我请您喝了我亲自酿的葡萄酒。 不用担心香料对您身体的影响,只是一点点,还不足以致命。我相信您能发现这封信,这只是我们友谊间一个小小的默契……或是一个小玩笑……若是国王先比您发现了这封信,那么我将为您的脑袋即将挂在城墙上而感到哀悼……您是一个很聪明的、富有野心的人,但作为您的朋友,我还是有必要提醒您一句: Don,t lose your head.(别失去理智了。)” 他走在街道上,把那封信撕碎了扔进河里。萨贝达吹着夜风,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你来了。”他说。 “你在等我吗?”萨贝达听到约瑟夫在笑,如果是克劳德,他会说萨贝达为什么让他等这么久。 “如果我不等你,你也会来抓我。”他看了一眼河流,那些士兵把他面前的道路堵住了。 “有人指控你谋杀前国王,用一张有毒的帕子,那张帕子在你的房间里。” “就算我说从未有过,那张帕子也能在我房中找到。”他耸了耸肩。 “真聪明。我们回去吧,亲爱的。”约瑟夫道。 他被关在伦敦塔内。 他听见不远处传来妇人踱步的声音,玛丽·安托瓦内特仍穿着那身红裙子,“真丢人。”她嗤笑道。 “您大抵是永远不会对我满意了。”他靠着墙边笑道。 “乖,把这个吃了,”她的手心里捏着一颗圆圆的东西,“不出几个小时内,你就会死。” “您还是觉得我很低贱吗?您是不是认为我上不了断头台呢?”他张嘴,吞下了那颗药。 “是啊,你很低贱,你不该上断头台,”她摸了摸他的脸,“我不会去花时间收买那些刽子手让他们给你换更锋利的刀。你乖乖的,躺在那里,很快就不痛了。” “我醒来后还能见到您吗?”他问。 “或许吧,”她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你真是个小废物。再见吧。” 他感觉肚子很疼,像是有火在烧,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他额头上,“克劳德?”他问道。 “我只是把我的手放到了水里一会儿,”约瑟夫说道,“真可惜呢,我们从相恋到相知只过了几十个小时,您大概是我的相处最短的宠臣了吧。克劳德说你的眼睛像湖水,我反而觉得你的眼睛像宝石,冷硬的,而且它会把想要的东西都映在上面。” 萨贝达感觉自己大抵快死了,他侧躺在约瑟夫腿上,不再说话,他的肚子里的内脏仿佛搅在一起,他只能听着约瑟夫说话, “我本想像理查三世一样,把我的父亲杀了,将他的尸体藏在墙面里。后来是我的哥哥继了位,他不适合当国王,我的父亲却偏偏选择了他。我很早就见过了你,比那更早,在你成为伯爵的儿子之前。我一直很喜欢你,所以我送了你一个礼物,还记得你父亲的大儿子吗?他被你和你的母亲绑架,绑到森林里,你以为事情会进行得那么顺利?他没有溺死,从水里爬了出来,一直囔着要见父亲,他可真像你,可惜他的父亲没把一点智慧分给他,他像条愚笨的鱼,被我们打晕后又丢回水里去,等捞出来时,浑身都僵硬了,我把他的书信毁去,又再次丢进了水里。我一直恨你杀了我的哥哥,但见到你时,我又没那么恨了,玛丽·安托瓦内特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把你卖给了我,一想到我有多种方法折磨你,我就很高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玛丽·安托瓦内特无权再干涉你的事务,杰克逃了,伽拉泰亚明天就会被指控继续坚信教皇权力至上而被处死,而指控人则是诺顿·坎贝尔,你之前见过他的。一个很有才能的年轻人。早该这样做了,不是吗?” “那么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我吗?”约瑟夫问道。 他痛得说不出话,只是张着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我知道你爱我的。”约瑟夫吻他的嘴唇,似乎并不在乎他嘴里的血腥气,他只是流着泪,眼睛却不断地瞥向门口的地方。 直到他的嘴里被推进另一颗药,肚子的灼烧感渐渐消失了,他又感觉他的手脚泛起冷,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约瑟夫笑道,“价格是你的全部。你什么也没有了,萨贝达先生,但我保证,你会是皇宫里最高贵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