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经典小说 - 西风独自凉(古言,1v2)在线阅读 - 03 身世

03 身世

    

03 身世



    西风渐紧,转眼已到中秋。

    柔儿应好友之约,同去吟风楼赏月。每逢中秋,吟风楼是最佳的望月之地,楼高三层,主楼与副楼之间阁道相连。与旁人不同,柔儿最喜欢站在阁道赏月,今年亦是如此。

    新上任的知县为了展示与民同乐的心意,特命衙役燃放烟花,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从阁道上看不能尽兴,好友纷纷登上更高的楼层,独留柔儿在原地。

    烟花燃尽,赏月结束,姑娘们有说有笑地下楼,欲和柔儿一起回去,行至阁道,却不见她踪影。

    “这丫头,撇下我们先跑了。”

    欢声笑语渐渐远去,夜幕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将昏迷的柔儿抬上马车,车轮转动,驶入更深的夜色中。

    再次苏醒时,一道强光入目,柔儿被刺激地闭上眼,光照和摇摇晃晃的感觉告诉她,这次好歹不是在棺材里。

    适应光线后,她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车厢里,车窗帘幕被风吹起,阳光自那里照射进来。

    手脚被捆绑,嘴里被塞着布团,她奋力坐起,朝车窗外望去,枯黄的树木向后移动,远处起伏的群山岿然不动,她认出这里是金海县郊外。

    昨夜在吟风楼阁道,四下无人,她正观赏烟花,有人用巾帕捂住她的口鼻,她还没挣扎,便失去了意识。可是,她从不树敌,柳家又不是富贵之家,是谁费尽心思绑走她?

    如果他发现她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危急时刻,她为何要想起他?柔儿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如何逃生上。

    马儿尖锐的嘶鸣声传来,马车骤然停下,嘭地一声,她被惯力甩到车厢壁板上,差点摔出去,接着是一阵拔刀的声音。

    她不敢向外看,兵器交接的铿锵之音过后,外面重新归于宁静。这时,车厢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金鸟纹饰黑色交襟锦袍的男子朝里面探头,随后进入车厢,为她松绑。

    柔儿脑子一片混沌,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认得这套衣服,金色丝线绣制的鸟纹,俗称金鸟服,这世上只有飞龙卫能穿。

    飞龙卫隶属飞龙司,负责稽查、审讯、刺探情报,是皇帝的个人耳目,这使得飞龙司成为宁国最为神秘的机构。

    她被掳走这件事是怎么惊动飞龙卫的?难道是薛启钧,可他又不是皇帝,如何调动飞龙卫?

    柔儿懵懵懂懂地下车,就见遍地横陈着尸首,从着装打扮判断,似乎都是山匪,而一众飞龙卫则毫发无伤,足见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这些山匪为何绑她?这些飞龙卫又从何而来?

    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柔儿放眼望去,当场愣住。

    薛启钧一袭金鸟服,策马而来,他不苟言笑,神情冷峻,不复平时的温润。金色的阳光下,他的黑色锦袍上,金鸟舒展翅膀,做出一飞冲天的姿态。

    她没有那么见多识广,但少时爱去茶楼听人说书,说书人也曾说过飞龙卫的传奇,于是她便知道,飞龙卫的金鸟服上,鸟纹均为收敛羽翅的模样,唯有飞龙司的统领,才能穿金鸟展翅的袍服。

    薛启钧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她阔步走来,语气关切,“可有受伤?”

    她摇头,涩声道:“无碍,多谢大人挂怀。”

    钦差大臣已是高不可攀,更遑论飞龙司统领。

    “大人,存活的山匪已经招了,确系李聪所指使。”方才为她松绑的飞龙卫上前禀报道。

    李聪,李员外的儿子?

    “是我的错,”见她一脸狐疑,薛启钧主动解释,“当日在城隍庙救你,我一时心软,放任李家的那几个打手离去,后来查抄李家时,他们认出我,告知李聪,李聪心怀愤恨,于是铤而走险,勾结山匪绑了你,万幸你没事,否则……”

    他没说下去,柔儿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为好,趁那些飞龙卫忙着处理尸体,无人留意这边,她低声问他:“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一阵风起,阳光被云层遮挡,她看见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他的嘴角牵动,唇边出现酒窝。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惹得她心跳如雷,他的拇指缓缓滑过她的手心,指腹的薄茧摩擦着她嫩白的肌肤,引起一股酥麻之感。

    “因为,”他将拇指停留在她掌心的一颗黑痣上,终于开口,“你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女,这三年来,我的首要任务,便是找到你。”

    风停了,柔儿顿觉落入一片虚空之中,就像上台阶时踏空,甚至更严重,是从云端跌入尘埃,之前多么美好,之后便多么残酷。

    原来如此……

    “当年,孟夫人与你一起失踪,下落不明,飞龙卫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锁定棠州,到我接任时,线索终于延伸到金海县。”

    “李员外之事迫使你当掉了玉坠,这让我更加迅速地找到你,在当铺看到那枚玉坠时,我已基本确定你的身份,柔儿是你的乳名。”

    “为了保险起见,我救下了你,却没告诉你真相,而是向宫内去信,询问更多线索。”

    “曾经照料过你的乳母回忆,你的右手手心有一颗痣,我想,就是这一颗。”

    他的指尖轻触那颗痣,柔儿仿佛被烫到,疾速缩回手。

    这便是真相,他的殷勤,他的关怀,他的担心,只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孙女。

    方才她问他为何担心自己时,暗藏的小心思呼之欲出,以他的精明,不会不知道,那么,他是打定主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既然如此,她没有理由再纠缠不清。

    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柔儿冷然道:“薛大人费心了,我若能与姑祖母重聚,全仰仗薛大人,将来见到姑祖母,我必定在她老人家面前,多多陈述薛大人的功劳。”

    薛启钧神色平静,微微欠身,似乎没有觉察她的情绪变化,“那薛某就提前谢过柔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