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被孩子误会了,尝试挽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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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川很瘦,瘦到去接小花放学时,常被发传单的人当做小花的哥哥。他那具明显发育不良的身体,他在工厂里被掉落的钢条砸下的伤,都是今天用尽山珍海味也补不回来的,即便rou体逐渐痊愈,他那随意逝去的青春也永远只会是一道丑陋的疤。 我轻轻抚摸他的胸膛,暗自叹息他不堪一击的命运,叹息他遇到我这样薄幸的人。 “贺川,你真要和我离婚。”我一手拨弄他微微挺立的乳尖,一手已经伸进他的裤腰,熟练地亵玩起他的性器,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别扭地去挽留他:“你舍得下小花吗?” 我知道我这问题问得很傻。他都被我害成这样了,又有什么舍不下的。 孩子和家庭不是我的全部,也可以不是他的全部。 但我每每嗅到他发尖淡淡的、清爽的气息,就隐约散发出不舍来。 谁知他听了我的话,忽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虽然身子依然在颤,声音却坚定万分:“我想带小花走。” 仿佛一道霹雳从天灵贯穿,我难以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只记得我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你再说一遍?!” 他第一次对我说想要什么,就是让我如此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实在很会踩我的雷区。 我不敢自诩什么好母亲,但小花是我钟爱的独子,我无法忍受他被以这种方式从我身边剥夺。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抗拒,整个人也愣了半晌,随后低下头,声音还是那样决绝:“我想带小花走。” 我与贺川相识二十年了,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对他动手。 巴掌快到落到他脸上时,我的理智才瞬间回笼,咬着牙收回了手,而他却似乎被勾起了过去的肌rou记忆,手脚哆嗦起来,胳膊牢牢护住了头,仿佛下一秒我就会像我妈那样,抄起什么棍棒砸在他身上。 我不是好人,但从不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我有点怕见他这样,一见到就会想起在那个女人手下讨生活的日子。 于是我强忍下怒气,伸手试图安慰他,在见他瑟缩的样子时,却还是收回动作,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坐在了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贺川,你理智点。” “你能带好小花吗?换句话说,你有钱吗?” “就算我每月拿钱养活你、养活你未来可能找的小白脸,但你觉得你能得到跟我一样的成就吗?你醒醒吧贺川,你学都没上过,也不懂人情世故,又是个男人,你去找工作、做生意,那群混蛋直接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还是说你能找关系,让小花读最好的学校、让最好的老师来给他开小灶、让他不被其他同学欺负、让他能理直气壮地做他想做的,反正失败了也可以继承家产、让他日后即便碰到像我这种渣女,也不用在离婚的时候低三下四地要借一万块讨生活?”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龙头失灵的水闸,心里那些不曾言明的话,都一股脑地宣xiele出来:“你福薄,你倒霉,你被你亲生母父扔在垃圾堆,然后被我妈捡回另一个垃圾堆,难道你想让小花也走你这条老路?” “贺川,你真觉得我过分吗?”我说着,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睁开眼看看,我是何郁妍,我不是何倩那个人渣,我是自己的馒头掰两半,分你大的那块的何郁妍,我是为了带你摆脱何倩,一边帮有钱同学做缺德事往上爬,一边像狗一样熬夜学习工作、忍着恶心跟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牲应酬的何郁妍。” 埋藏的情绪一旦找到宣泄口,便难以收拾,而发泄过之后又好像一阵脱力,我仰着头没让眼泪流出来,慨叹着跌回了沙发里:“贺川啊贺川,人生没那么容易。你苦,我又什么时候轻松过。” 这些我从没对贺川说过。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脆弱,脆弱到无力回馈他的心意,脆弱到不像一个能保护他的女人,我甚至有些隐约的忐忑,忐忑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贺川会如何看我。 我此刻在他眼里,会不会像一个无病呻吟的娇气鬼? 我有些怕他会这么想,于是我沉默了半晌,拿眼去偷瞧他的脸色,可他脑袋垂得很低,似乎有些无措地站在我旁边,双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声音也细如蚊呐:“小、小花他、他觉得……您不喜欢他……” “他说您不回家,是因为讨厌他……”贺川的声音低低的,却像钟锤一样,一下下敲着我的心:“妻、妻主……小花……小花很想有人陪他,可您一直不回家,他、他每天都很难过……”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刚想这样问,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我不对。 不是今天这般切肤之痛,我是绝不会因为贺川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改变的。 我的本性似乎远不如我刚才所标榜的那样好。甚至即便今天我把小花的抚养权拿下来,日后也未必能保证时刻陪他。 清醒过来的我,迅速收回了那些缠绵的心思,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我以前不知道,以后会多陪陪他,我也会给他找合适的保姆……继父的人选我也会谨慎。你时不时也可以来探望他,他也不会难过了。” 贺川听了我的话,猛然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闪烁:“继父?” “不然呢?”我眉毛一挑,虽然心里还没主意,却忍不住反问他:“你带着,不是也会给他找继母?对了,我好心提醒你,继母可还未必有我对他这么好。” “我不会……”他小声说着,轻轻往我身边凑了凑:“我会带好他的。”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我立着眉毛正忍不住要训他,却忽然止住了声音。 小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 “呀,小花宝贝,怎么还不睡呀?”我弯着眼睛笑着,走上前就要抱一下我的乖儿子,却被他悄然的退步避开了。 我有些尴尬,却还是拎着牛奶箱进了小花的房间,蹲下身和他说道:“mama给小花买了最喜欢的核桃牛奶,小花明天上学带两包,和同桌一起分享好不好?” 小花在我旁边点了点头,又瞄了我一眼,随即小心地搂住我的脖子,小声地说道:“mama,不要生爸爸的气……不要打爸爸,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还轻轻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小花放心,mama从来不和爸爸生气,mama都听爸爸和小花的。” 他闻言,眼睛亮了亮,扑闪着睫毛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那mama同意爸爸带小花出去住吧。”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却不想再被小花误会什么,只好低了低头,掩去面上的不悦,摸着他的脑袋敷衍了一句:“这么晚了,先睡觉,明天mama再和小花聊,好不好?” 小花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点点头爬上了床。 而我再忍不住心中的怒意,看着小花上床关了灯,便阴沉着脸招呼贺川进屋。 我与贺川的房间和小花的房间隔着书房,声音并不会传过去,贺川一进屋,我便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按在了墙上:“你怎么教小花的?” “我打过你吗?” “我在他面前说过mama和爸爸要分开吗?” “我和他讲过你任何一点不好吗?” “你和他一个孩子说这些,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安的什么心?” 我说着,逐渐凑近,死死盯着他低垂的眼眸:“怎么,我不打你,你还不满意了?要不要试试我当年怎么和人打架的?还是想再体验下被我妈强jian的感觉?那样你才爽,是不是?” 我最近久不与贺川zuoai,他隐约的抗拒并不能使我暴虐的性子得到满足,况且念着他曾对我有恩,我过去也几乎不对他做什么粗鲁的动作。 但今天的贺川无疑碰到了我的逆鳞,以至于我那些无处释放的压力也都借此迸发出来。 我将他死死地压着,他的挣扎和啜泣被我选择性无视,甚至在他哭出声来时,我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又掐住了他发出呜咽声的脖颈。 直到一股热流带着心火从下身倾泻而出,我才找回一些理智。 贺川很久没被这样折腾过,他蜷在床上,身上满是青与红的印记,我明显地看到,他的眼球都在突突地跳。 贺川向来有这个毛病,但从来不说。直到那年我拉着他去医院,他才吞吞吐吐地跟医生形容出他的症状。 “眼睛偶尔会跳。”当时他两手攥着衣服洗掉色的边角,眼神不自然地乱飘,面对老医生那张和蔼的脸也还是显得颇为局促:“连带着脑袋里面有声音,有点疼,视线里的东西一直跟着晃。” “太阳xue也会跟着跳吗?”医生问了这么一句,说着就伸手想要去碰他的眼侧:“这个位置。” 然而医生的手还没碰到他,他就已经条件反射似的蜷缩起来,整个人像是被裹成一个蛹。 我当时在学校里谈了个小男朋友,还急着和那男孩去约会,见了他那副扶不上墙的样子,忽然就有些郁结。 那时我不耐烦地上前拉开他的手,见他躲闪的目光更觉得丢人,声音也不免大了起来:“大夫问你呢,躲什么?说话!” 贺川本有些缓过来了,被我这么一吼,又呆愣愣地只会道歉。 我心里烦躁,看着时间紧急,说了声下次再来吧,就赶紧往花店跑。 那天因为我去得晚了,男孩也没能按时回宿舍,被宿管逮了个正着。 那男孩的家长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师在中间象征性地劝了两句,转头问我我妈怎么还没来。 我没能回答她,我甚至想说我妈最好已经死在路上了。 最后是贺川跑来替我摆平的。 说来也有趣,当年的贺川看上去老气横秋,如今的他反倒显得比之前还年轻了那么一些似的。 至少他不用再像那天一样裹在皱巴巴的工服里,一个劲地给对方鞠躬道歉,也不用在替我辩解时被推搡着连连后退。 时至今日,我已经忘了那男孩的模样,却似乎依然清楚地记得贺川与我的点滴。 “眼睛还难受吗?”我不禁伸手去碰他的眼角,他立即紧闭双眼,下意识地防范起来,半晌却悄然地舒展开来,任由我在他的眼皮上乱摸。 贺川轻微地摇了摇头,但我的指尖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颤动。 “去医院看看吧。”我想起那天之后,带他去医院复查的承诺就那样石沉大海,忽然有些莫名的遗憾和愧疚:“万一需要长期用药,你还可以趁机写进我们的协议里,让我负担你往后的医药费。” 预料之中的,他仍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微微摇头。 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疲惫忽然就漫上了心头。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发梢,想来想去也没想好再说些什么,最终我只是收回手,回了句“那睡吧”。 平时压力再大,我也鲜少失眠,那一夜我却好像怎么也无法入睡。 我背对着他躺着,听见他逐渐均匀的呼吸,心里烦闷,又没敢乱动。 贺川觉很浅,从前我并不在意,偶尔起夜吵醒他也从不当回事,他也绝不会为此多说什么。 可或许是某种该死的自尊心作祟,那晚我却一点也不想让他醒来。 直到天蒙蒙亮,我听到背后窸窣的声音,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贺川动作很轻,奈何我根本没睡着,几乎第一时间就坐了起来,问他起这么早做什么。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但随后又镇定下来,开口第一句却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着我弯腰低头:“抱歉,我去做饭。” 或许贺川一直是这个点起床的。 我过去只知道他起得比我早,却没想到早这么多。 “早饭吃什么?”我有些尴尬地转了转眼珠,顺着贺川的话茬接了下去。 “包……包子吧。”不知怎么,他有点紧张,磕磕巴巴的,像在试探我:“可以么?” “随便。”我心不在焉,回了这么一句才反应过来——我很久不在家吃饭了。 贺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房间里显出罕见的寂静来,我在床边反复踱步,最终打电话告诉助理今天休息,就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 我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贺川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二十年前,贺川还没有灶台高,就学会了垫着板凳做饭,他从小就瘦,穿着我的旧衣服,总显得松松垮垮。现在他个子高了不少,衣服也总算有了合身的,柔软贴合的布料却更加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来。 我走过去,在他的腰窝处摸了摸,他一个激灵,转身看见是我,又慢吞吞地转回去,依旧仔细地切着rou馅。 “现包的么?”我闲着无聊,一边问他,一边解开了他身后围裙的带子:“上次我看超市里有速冻的,也不贵,买来热一下就能吃。” 他动作顿了顿,脑袋略微一偏,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心想其实他以后做什么、吃什么,也与我无关了,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那围裙的带子系得紧紧的,将他苗条的腰勒得更加性感,最后拍了拍他的屁股,才感到心满意足。 “我帮你。”我说着,揭开了他盖在旁边盆上的保鲜膜,试了试那面团的发酵程度,熟练地将那块面捞出来扣在了面板上。 虽说很久没做了,但我毕竟不是那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袖子一撸还是逐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我将那面团揉圆、搓滑、分剂、按扁、擀平,不知怎么,烦躁多日的心情反而随之沉静下来。 如果贺川也跟这面团一样听话就好了,可以这样任由我搓扁揉圆——或者说他过去的确是这样,只不过在我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逐渐开始了反抗。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向他,期冀从他脸上读出些不舍的情绪来。 可惜他刘海有些长了,叫我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或许察觉到我在看他,但动作却并没有停顿,仿佛他是一个设置好了程序的煮饭机器人。 我一个愣神,手上停了下来,原本接着我擀出的面皮包包子的贺川也因为手抓了个空而停顿了一下,他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缓缓低下了头,不知怎么,我似乎察觉出他一低头间,那细微的赧然来。 “谢谢。”他讷讷地说了这么一句,两只手缠在一起搓了搓,悄然挪到了我身边:“我来就好,您去休息吧。” 我扯了扯嘴角,从善如流地让到一边,像从前一样默默地靠在门边看他。 “贺川,你动动你那副猪脑袋想想,你真认为你自己一个人能带好小花吗?”我看了半晌,看着他因为灼热灶气而流出的汗,看他微微佝偻的腰,忍不住又开了口:“你只会给他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其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你还能回答他一加一等于多少,等他上初中呢?高中呢?” “再说个最现实的,你有钱吗?”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倒不是缺钱,但每次说到钱的问题,我的心里就莫名地烦躁,像是有一颗定时炸弹在不断地倒计时,连带着我地语气也焦躁起来:“算了,你也不用想了,我直接告诉你吧,这社会没钱,就是什么都不成。” 贺川捏好了最后一个包子,终于停下手中那好像永远忙不完的事情似的,立在那里转身看我。 他的脊梁好像从来没那么笔直,像一颗青葱窈窕的小树,有那么一刹那像是弥补了他缺失的青年时光,他眼角微微下垂,半偏的脑袋朝向我。 他眼波还是那样,柔弱得像一池清澈易碎的水,连稍微猛烈的阳光都无法承受似的,转眼就像要消散,可他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时,比起那娇弱的身形,他的气势总是更高一层,垂下的眼眸更如同是在怜悯我。 “您过去也没有钱。”他轻声对我说:“但您还是成了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