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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星见我[星际]/星际社会反派禁止[穿书] 第234节

    此前刚出更衣室时,他其实被这地方的仆人当成了某种伟大意象的化身,或者受其眷顾的英雄战士。这年头还没有成体系的古希腊神话存在,他们称他为‘一位得胜者’,说实话,这让雷廷感到讽刺。

    首先,他不认为自己得了什么胜。

    其次,他不认为一个人类被错认成其它什么是好事。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此前那二十多年堪称非人的生活。

    不……那根本不能算是‘生活’。

    伊文海勒垂头,看着雷廷搭在肩头的黑发。

    雷廷的发质不错,丝光滑亮,但那并不是因为什么保养或生活习惯与饮食搭配良好,而是因为……身为解限体,只要摄入的能量充足,他的身体永远都能保持在相对最好的状态下。

    但摄入能量于他而言又太简单,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从外界汲取游离能量,即便是空无一物的地方,他的皮肤也能感知远空磁线的弧度,并从中得到一丝力量。

    因此,明明是联邦议长,联邦却没有为他真正量身定制一套特制营养补剂,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他早已从生命形态层面就与常人分道扬镳,再加上多年不似人类的生活,如今的他即使已经回忆起曾经的记忆,也很难再如当初还需要饮食睡眠的那个他一样生活思考。

    当一个人习惯了效率至上的思维模式,他将很难再去忍受感性与宽容对工作流程的拖累。

    虽然限于个人性格,雷廷还远未到能自然而然牺牲他人的程度……但他的人格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需要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雷廷。”科塔雷斯说,“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你需要关心与爱。”

    “……不。”雷廷说着,下意识偏头不看任何人:“我并不……”

    “你需要。”伊文海勒轻声道。

    那声音柔和而磁性,撩动他的听觉。

    雷廷微微怔忪。

    “要去参加宴会吗?和人玩玩?”科塔雷斯笑着问:“放心,你可以不去参加那些要在尽头房间里玩的东西……我听到到处都有人在称呼你‘不知名的冠军勇士’、‘一位它地的王’,甚至还有人坚持认为你是哪位神下凡,所有人都认为你一定生而高贵。

    “相信我,你去询问他们什么,向他们索取什么,或者要他们陪伴你们一晚上时间……他们都不会拒绝你。”

    闻言,雷廷闭眼摇头。

    “为什么?”科塔雷斯好像并不意外,但还是这么问了。

    “没有人生而高贵,因为没有人生而低贱。”雷廷低声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会选择找人们学习点什么……但那不是现在。”

    他眯起眼,漆黑深邃的双眼盯住科塔雷斯。

    “我能感觉到……你们在影响地球的文化发展,阿特林·科塔雷斯,这违背了多项星际公约。”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冷:“请给出你的解释。否则,我可能采取强制措施,断开你们对地球文明的干涉。”

    “噢……果然瞒不过你。”科塔雷斯笑眯眯地问道:“那么,来自未来的‘阳星’,我的朋友……说出这话时,你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呢?”

    第267章

    “我是人类。”雷廷说。

    摇晃火光下,他眯起眼,半张脸被焰色照亮,眼底深处却像是汇聚了一片昏暗的幻影。

    “我是人类。”他重复强调道,“而你们,正在向人类犯下罪行。”

    “是的,你是人类,而我们正在向一个名叫‘人类’的种族犯下罪行……然后呢?”科塔雷斯的笑容带着一丝愉快:“你,还有‘星流’,你们的存在,证明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既定的事实……”

    “……”雷廷换了个站姿,面无表情。

    伊文海勒在两人身侧一言不发。他目光专注地盯着不远处摇动的树影,显得虚幻而宁静,就像他并不存在于此一样。

    “你是来自未来的幻影,雷廷。”科塔雷斯轻声道,“记住,穿梭时空的人无法改变历史。”

    “我还以为刚才有人想试着让我们那么做呢。”伊文海勒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冷淡平静,而且充满理性。

    “好吧,好吧。”科塔雷斯说。他好像不再想争论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在控制这一切。”他说,“但……你以为这么做的只有我们吗?不,你知道地球人能观测到的星空,甚至都是个假象吗?

    “现在的你们还不能知道,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才会出问题。”

    “……”

    雷廷在沉默中思考:“你不能用这样的话削减自己的可疑性。”他的声音低沉,“你需要给出的是证据,不是一个谜语。”

    面对这个问题,科塔雷斯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语调轻快的道:“你怀疑我,担心我会对你的同类造成伤害,你知道在相似的外表下我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相信一个异类呢?

    “或许你认识未来的我,但现在的我是怎样的人?我来自怎样的世界?我有着怎样的过往?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概不知。”

    是啊。一概不知。

    无论是雷廷,还是伊文海勒,亦或者未来的‘火酒’、现在的科塔雷斯,他们互相之间心知肚明。

    你的未来是我的过往,我的未来又是你的过往,这样的错位让双方本就不可能达成共识,因为共识要以思想为基础,但能达成共识的思想建立在相似的经历或共同的利益上。

    既然双方连经历都还未曾同步,即使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值得信赖,试图取得信赖关系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我想,至少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科塔雷斯说,“就算只是为了这个,暂时放下你们的怀疑,向前走吧。”

    他说着,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雕金描银的饰品。

    雷廷看到他赤红如火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摇,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一片流离的火影,在火光里,他看到一个无限痛苦的受刑者在嘶吼,五种不同的力量几乎将他撕成碎片,但来自数以亿万计星辰的力量,又强迫他保持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状态中。

    那是银河帝国超能实体的力量,它们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不该被任何单独的个体所掌控。

    就算只是引导,这也将是一场灾难。

    对其本人而言,每一天要通过他的精神与身体进行输送的能量,都超过了一场星际战争所需。

    他痛苦即使得到了足足数千股分摊,恐怕也与雷廷此前遭遇的那一切相差无几,甚至更高。

    而这庞大的帝国延续至今,虽然并不全靠那样充满痛苦的转换系统支撑,也没人能否认科塔雷斯的牺牲。

    但是,这又和偏远星球之上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呢?

    星空中的争斗不应该蔓延至还处于星球表面的原始文明,地球人被迫承受了太多不该属于他们的压力,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公。

    虽然雷霆也想知道,究竟是是怎样的意志力,才能让科塔雷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却依然坚持到了现在……而这样的坚持背后又究竟藏着些什么,但更重要的问题,依然是如亲人们面对的这一切。

    他信任的是火酒,不是科塔雷斯。

    “我需要一个答案。”雷廷罕见的表现出了强烈的主观攻击性,目光锐利到连看过来的科塔雷斯都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就现在。一个答案。”雷廷说,“让我得到一个值得相信的理由,或者什么都不说,让这一切变成比你想象中更糟百万倍的样子。”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精神问题不小,以至于不止有些奇特的分裂症状,还在必要时搞不太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雷廷轻声道。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理由,我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并不能让我满意。你们把地球当成了游乐场吗?在这里玩一个塑造文明的游戏?你在试图用一个谜语盖过另一个谜语,这或许是有理由的,但我想你需要明白……”

    “……如今我站在我种族的立场上。你们可以将这样的行为看作一种亲族之间的照应。所以,随时可能因你们展示给我的这一切做出不理智的行为,除非你让我清楚明白,我的担心无其必要。”

    在这一席话里,雷廷并未提起所谓的星际公约。

    事实上……外来者的影响不只会带来坏处,既然木已成舟,充分利用其中可见的价值才是硬道理。

    这年头的星际公约,人类可没签署过。

    既然主导银河的政权之主都带头违法乱纪,那劳什子公约完全就可以被当是一张废纸,打从最开始雷廷就没想让这玩意儿有什么超乎想象的约束力。

    提起那玩意儿,他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话语和接下来的诉求增加一丝正当性罢了。

    “就算只是为了事情的发展更好,我也需要知道更多信息,我们终将在未来再会,科塔雷斯,你应该清楚我们在未来将会面对什么……那其中甚至有你自己犯下的错误。

    “情报是进攻的基础。”雷廷说,他的语调谨慎而轻柔:“那场发生在未来的战争需要它。我需要它。”

    “你需要它。”科塔雷斯轻声叹息:“我明白了……你需要它,因为这片星空需要你。”

    雷廷微微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否认这话,伊文海勒突然开口:“没错。”

    他一只手按住雷廷,轻盈地往前一跳,落在了雷廷身前。

    “阿特林·科塔雷斯……”他轻声道:“……你有一个属于‘人’的名字。不要忘记这件事。”

    科塔雷斯忽然沉默了下去。他专注地注视眼前二人,张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呼出了一抹夜风。

    高庭大殿尽头,崇高阶梯之上,面貌模糊的巨人身影叹息,吹起一股凛冽寒风。冰块板结于远方装饰的水池表层,又很快被恒温维护系统针对性的融化。

    “银河系所在的位置,曾存在过另一个河系,它在远古战争中毁灭,你们所见的银河系,就是它和另几个河系的尸体重组成的。”他轻声道,“像我们……”

    他摆手,比划了一下三人,还有不远处喧嚷的更多人。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能看到这座位于城镇中央的宽阔庭场之内那些垒砌的白石与切段石柱,葡萄藤架搭在其中,绿叶在夜幕下摇动,半熟葡萄散发清香。

    人们肩披软布与铜饰在藤架下往来,他们或手持器皿,或与他人说笑,也有些佩戴着铁制武器或护具,零散往来于人中。

    哲学家在篝火边高谈阔论,数学家在不远处讨论以数理测定群星的可能。角落的阴影里有人群凑作一团,廊道尽头的房间里有人群正聚众探寻隐秘的快乐。

    “……我们这样的‘人’,碳基生物、结构由头颅、主躯干、四肢与灵活关节组成,而且进化过程中有相似的环境……会因相差无几的刺激而产生相差无几的情绪,为相差无几的理由而做出相差无几的事。”

    科塔雷斯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像这样的文明……它在这片星空中,多吗?”

    “——不多。”他自问自答:“因为‘太像的’,都已经死透了。”

    在那声音中,雷廷二人只觉周边空间开始发生扭曲,他们所在的空间开始遭受隔离,与其它坐标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远,城市从环绕身周的建筑变成了远远的一抹暗影。

    星辰的光芒悄然泯灭,高阔苍穹笼罩了他们,而在那之下,一道符文轰鸣着亮起。

    那道符文有数百米高,在黑暗中发着光,它左半边是一颗奇异的爱心,右半边是三株饱满的麦穗,其中右侧的正在向左侧的转变,转变过程很顺利,只是仍有少许光线节点沉默在黑暗中。

    巨大的符文里,‘死者’从中走出。

    不久之前刚与两人见过的她身形依然美妙,手持的麦穗却已消失不见。

    不……她持麦穗的整只右手,都正在无声消弭。

    很快,她就断去了一臂,断面映着一片莹莹发亮的星空——那是来自现世的倒影。

    “……好吧。”伊文海勒喃喃道,“我明白了……”

    雷廷在旁边沉默,面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