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江黎搞砸了自己十二岁以来的第一个生日。他望着江铃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自嘲的笑。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江铃会生气，江铃的话不敌他唾弃自己的万分之一。 最开始明明只有感激与师徒情，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他也说不清，可能是发情期时汹涌的欲望让他迷失了本心，可能是一直求而不得使得愿想黑化成执念，也可能真如江铃所说，仅仅是自私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占为己有。 不重要了，他不想回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他只知道，他心中生出了不可言说的荒唐念想，让他自己都惧怕。 理智让他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但他现在太弱了。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离开，那自己无法掐灭的荒唐念想，不如让她亲手了断，让她看看他不堪入目的模样，让她主动拉开距离。 这才是他送给自己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他期盼自己能从此步入正轨。 江黎收拾好残局，强迫自己睡眠。冰凉的灵玉贴在胸口，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心中又闷又痛。 次日，江黎申请加入搜救队，当天被批准。 10月的清晨温度宜人，早秋的露水洒满荒芜的田野，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倒影出末日的满目疮痍。 车队已经进入落阳市郊区，尸潮距离他们只剩一个月的路程，到达目的地后再搜救幸存者根本来不及，只好同步进行。军队甚至没有足够的直升机用于搜救，只能派人先去找，发现目标后再联系总部，安排直升机运输。 早上七点，江黎跟随搜救队离开车队。 “江黎，别看了。怎么？等着心上人出现呢？” “没有，就是想着多看两眼，万一回不来呢” “呸呸呸，乌鸦嘴” 江铃没有出现，江黎说不出庆幸还是失落。 他没注意到，天空中有一架直升机。 江铃看着越野车载着五人渐行渐远，收回视线。 秦宇不似她视力听觉灵敏，没发现江黎等人，他只看见昔日繁荣的城镇如今硝烟四起。以前他还会感伤，如今竟是习以为常。 “今天要去拜访祈风基地的老大，梁思礼。祈风基地愿意与南市军区合作，接纳撤退军民，共同搜救幸存者。江同志不用做什么，吃吃喝喝玩玩，就当放假就行”，秦宇笑呵呵地跟江铃解释。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江铃听到梁思礼的名字时，眸光一凝，她想起一位故人，名字有些像。 而且她分明记得，她过来第一天，秦宇就要抓梁渊。 “你们不是和梁家有仇吗？” “梁家有两大分支，一个是梁渊的爷爷梁国雄主导，一个是梁思礼的爷爷梁景文主导。梁国雄一家贪污腐败，腌臜事一堆。上次托江同志的福，梁渊身亡，重创了他们”，秦宇说到这里不免可惜，江铃当初杀了梁渊导致他们扳倒梁国雄的计划受阻，只是重创没能一举颠覆。 秦宇瞥了眼江铃，她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好继续道：“梁思礼一支行事作风光明磊落，先前一直被梁国雄一支打压，重创梁国雄他们也有出力。而且苏家与梁思礼的哥哥颇有渊源，今天苏小姐也会同往，算是叙旧。” 秦宇还有半截话没说：如今梁景文年迈，掌权人即将更迭，很有可能交到梁思礼的哥哥梁思齐手上。末日生存讲究合作共赢，苏老有意让苏昭玉和梁思礼多接触，也是想亲上加亲。 这些不是江铃该知道的，他自然不会多说。 江铃点头，又有些不解，“梁家为何如此有权势？” “你不知道？”，秦宇惊讶，但想到有些人对政治毫不关心，便委婉提醒道：“你想想上届一把手姓什么？” 江铃陷入沉思。 她高中时那届姓卢，上一届姓啥忘了，反正不是梁。高三那年正值换届，新上任的姓什么来着？ 江铃想了片刻，突然发觉自己糊涂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这又不是她当初生活的世界。 同时，记忆深处模糊的新闻变得清晰，新一任……姓……梁！ 江铃思绪顿住，巧合吗？还是她误导了记忆？ 直升机到达祈风基地。 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祈风基地没有丑陋的围墙和防御工事，装饰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从落阳山顶一路流淌的泉水在附近形成山涧，林木郁郁葱葱，宛若世外桃源。 比基地更引人注目的是人们五颜六色的头发，赤橙黄绿蓝白混杂着，仿佛打翻了颜料桶，昭示着主人的叛逆。 秦宇小声和江铃解释：“落阳市以前是染发剂之都”。 江铃回给他了然的眼神。 苏昭玉从另一架直升机上下来，眼神扫过众人的杀马特造型，表情颇为无语。 领头的红发帅哥直接走过去，哥俩好地搂过她的肩膀，“妹子，走，咱哥俩喝点去” 苏昭玉直接反手钳制住红毛，皮笑rou不笑，“叫谁妹子呢”，将头发蹂躏成鸡窝头，她瞧着才顺眼了些，“小礼子，叫姐！” “发型！我的发型！苏昭玉，你再不松开我就放异能了”，红毛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其他人见怪不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拍手起哄。 秦宇不忍直视，这俩人从小不对付，一见面就掐，苏老的计划怕是要落空。 一个银色长发的年轻人笑着走上前，“秦少校莫怪，思齐先生在大堂等您，请随我来。” 江铃听见“思齐先生”时，心中咯噔一下。 梁思礼，思齐，顾思齐。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出，江铃思维宕机一瞬，很快又回过神，笑自己想太多。 重名罢了。 听见“思齐先生”，苏昭玉起身顺了顺头发，重新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齐哥哥也在啊，等等我”。 重获自由的红毛掏出一把匕首当镜子，打理好发型，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快进门时，苏昭玉几乎是跑进去的，齐哥哥长齐哥哥短，听得梁思礼牙酸。 江铃看见梁思齐本人后，大脑彻底凌乱。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只是桃花眼中没有深情的凝视，而是打量与审视。 梁思齐？顾思齐？ 世上真有同名而且长相相似之人吗？ 比起记忆中腼腆爱笑的顾思齐，眼前的梁思齐脸上多了岁月的痕迹，三千青丝中已有几缕白发，袖口露出的皮肤上遍布着烧伤的疤痕。 他坐在轮椅上与她对视，不怒自威，气势浑然天成。 江铃认识的顾思齐没有残疾，没有疤痕，没有白发。 她认识的顾思齐只是个出身单亲家庭的普通男孩，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居，除了智商高长得帅外并无特别之处。他随母亲姓顾，从没见过父亲。 眼前的梁思齐则明显是政界大佬的后代，看起来很有故事感。 巧合吗？ 亦或者…… 江铃不敢深想，太诡异了。 她当初生活的世界平静祥和，人们信奉科学与文明。 丧尸只是电影中的题材，异能只是小说中的设定，健康的双性在科学上根本不合理，只存在破文的臆想中。 这个世界有丧尸有异能有双性，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世界？ 梁思齐望着传说中强到变态的女人，莫名感到熟悉，却毫无头绪。他很确定没见过这张脸。 女人容貌算不上惊艳，气质上独树一帜，衣着素雅，仿佛与世无争。眼下女人目光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他感受不到恶意，好似她只是单纯疑惑。 末世最能激发人性的恶，想在末世保持心思干净，要么傻要么实力恐怖。女人显然是后者。 秦宇噼里啪啦一顿介绍，发现两人谁都没听，默默闭上嘴。 能怎么办呢，他都得罪不起。 梁思齐率先回过神，转动轮椅靠近，“江同志，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他礼貌地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铃欲言又止，动了动嘴唇，搪塞道：“或许吧，我也觉得思齐先生很熟悉，像是一位故友。” 她依旧无法确认，眼前的梁思齐与她记忆中的顾思齐是否是同一人。她更无法确认，现在的世界与她生活过的世界是何关系。 梁思礼注意到两人的古怪，用肩膀撞了撞旁边正在犯花痴的苏昭玉，贴在她耳边问：“这什么情况？” 苏昭玉正感叹她的齐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帅得举世无双，突然被撞，剜了一眼罪魁祸首，贴在他耳边回复：“小屁孩没见过世面吧，大佬对峙呢” 两人咬耳朵的对话自然瞒不过两位当事人，整齐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男女两人，梁思齐和江铃对视一眼，默契地微笑点头，结束这个话题。 几人正寒暄间，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老大，小李传出消息，市中心发现二阶丧尸，曼姐已经带人赶过去了”，刚带路的白毛急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 梁思礼噌地站起来，“走，叫上其他人，一起去！” 苏昭玉也迅速抄家伙，在车队憋了许多天，她终于能活动筋骨了。 秦宇和江铃交换眼神，眼中都闪过疑惑。 靠近落阳市时，江铃特意进城灭过二阶丧尸，当时杀了五只，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难道短短几天进化出了新的二阶丧尸？ 旁边，梁思齐叫住正要离开的弟弟，“等等，思礼，我跟你一起。” “不行！哥，你的腿……” “腿废了我也比你强些，走吧” 梁思礼拗不过他哥，只得妥协，默默推着轮椅。 江铃不再犹豫，和秦宇一起跟上去。 一是江黎还在城中，可能会遇到危险。 二是秦宇说梁思齐的实力能在全球异能者实力榜排前二十，她来祈风基地正是为了见识土著异能者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