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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薄藤夫人那里去!到欢乐的地方去!”伏尔坎先生用他像被伏特加浇透的嗓子在王宫里呼唤着,他振动着双臂像要把所有的人都赶进薄藤夫人的宫殿。 “真不知道,这位充满想象力的女士,今天又会带给我们什么惊喜!”伏尔坎先生毫不吝啬地表达对薄藤夫人的赞美。 “很少看到伏尔坎先生这样称赞一个女人。”薇奥莱特微微昂头眯着眼,她略有深意的眼神在锁定在伏尔坎身上。 “可不是。”尼娅马上靠了过来, 她和薇奥莱特的嬉笑躲在扇子后面,但薇奥莱特浮在扇子上的眉毛出卖了她们。 “薄藤夫人收藏了他所有的作品”,尼娅像攫取到一个大新闻一样,“都是他卖不出去的。” 薇奥莱特把头埋进扇子发出一些鼻子里哼出的笑声:“怪不得,伏尔坎先生都把她当成灵感缪斯了。” 尼娅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以前才流行资助那些落拓艺术家,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搞那套。” “那些艺术家回馈她们的,可不只是艺术作品。” 薇奥莱特说着,她的眼神飘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尼娅还埋在扇子里喋喋不休,说到一半她面前的扇子突然撤走,眼前是一个少年的身影。 “下午好,两位美丽的女士。您生动的眉毛出卖了您的美貌,薇奥莱特,它让人注意到您,让人忍不住询问有什么充满快乐的事发生在你们之间。” 少年甩了甩他惹眼的金黄色头发,薇奥莱特伸出手让他在自己手背上留下一个吻。少年刚想伸出手向旁边的尼娅发出邀请,尼娅的眼光意味深长,她拿着扇子搁在左脸颊上,像是指着脸上的一颗心型痣。 “不必了,年轻英俊的先生,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了。”尼娅的语气甜蜜得像一勺糖,“是吧?薇奥莱特。”她故意把薇奥莱特的名字喊得怪声怪气,来加重它。 “她最好是去找她的丈夫。”当少年站到薇奥莱特身边时,薇奥莱特看着尼娅的背影说道。 “不过你怎么敢的?卡西亚”薇奥莱特转过身,她把扇子搭在少年的肩膀,“你竟然敢在外面直呼我的名字。” 卡西亚毫不畏惧地直视薇奥莱特的眼睛:“我会把这看作您对我勇气的夸奖。” 薄藤夫人的表演安排在了酒神节的最后一天,当然,是在酒神节的仪式结束后。夜色如幕,歌剧院内灯火璀璨,当所有座位都有人就座后,灯光骤然转暗,只剩一个聚光灯照着舞台中心的薄藤夫人。 薄藤夫人站在舞台的中央,身着一袭银色流苏长裙,裙摆细碎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仿佛流动的星河。她发出的第一个音符仿佛远古的呼唤,顺着她伸出的手臂指向院方。 聚光灯也随着她指引的方向一路移动,仿佛是被歌声推动前行的,空气中弥漫着观众屏息期待的紧张与兴奋。 当聚光灯照在穹顶上那盏巨大的吊灯上时,薄藤夫人的身影竟然也出现在吊灯之上,她坐在吊灯最宽的那一层,仿佛一条银河倾泻在吊灯上。低垂的长裙垂落吊灯边缘,与吊灯的纹饰交织一处,又仿佛那灯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薄藤夫人微微一笑,笑容如罂粟般摄人心魄,伴随音乐第一个高音的响起,她一只手抓着悬挂的链条站起身来,随后身体突然下沉,吊灯也迅速下坠。 “梦境和现实一同下坠,命运究竟指向何方……” 台下发出惊呼,有些女士捂住了胸口,然而吊灯不等他们恢复心情,又以惊人的速度撞向舞台,薄藤夫人也随之撞向舞台,台下发出更大的惊呼,这一次甚至那些女士甚至靠向了旁边男士的肩膀。 那盏吊灯划破黑暗,像一颗坠入凡尘的流星。吊灯的水晶棱面折射出千万道光芒,四散飞溅,而薄藤夫人则在这光芒之中,宛如流光中的神祇。 就在吊灯即将触碰舞台的刹那,薄藤夫人猛地用力,吊灯忽然以惊人的速度横向荡起,擦着舞台边缘掠过,坐在前面的观众甚至能感受到她裙摆拂过脸颊的风。 “下坠是毁灭,但命运始终指向重生……” 薄藤夫人抓着吊灯的链条她银色的长裙在空中翻飞,流苏与水晶的光芒交织,令整个剧院犹如沉浸在星海之中。吊灯带着她荡过舞台的上空,银色流苏与水晶交织的光芒折射到她宛如精密切割的钻石的脸上,让她每个角度都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荡过整个剧院,经过每一个座位上方,仿佛是亲自巡视她的王国的王后,又像是向自己信徒全方位播撒美貌的女神。 吊灯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抓着吊灯的链条,整个人如秋千般优雅,盘旋于观众席的上方。她的歌声并未因剧烈的动作而有丝毫减弱,反而跟着银色秋千在空中回旋。 “我该如何抉择,是继续这无尽的黑夜,还是跃下高塔寻找光明……” 空灵的声音没有华丽的伴奏更加穿透人心,她此刻像个迷航的水手,在黑夜里循着唯一的光踽踽独行,又像一个迷茫的海妖,在掠夺船只后只能失控地让它沉没。 薄藤夫人身上细密的流苏随风扬起,每根流苏下都坠着小小的水滴形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如同人鱼的眼泪。 忽然,管弦乐声如潮水般涌起,她如羽毛般轻盈地从吊灯上跃下,稳稳落在舞台中央,如同滴入夜空的一抹月色。 正当观众准备鼓掌时,舞台两边伸出四条钢丝在中间合并,将薄藤夫人环抱其中。 薄藤夫人像只鸟一样关在了笼子中。 四条钢丝形成了两道索道,薄藤夫人身上的衣服如同燃烧一般褪去,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上面的图案就像燃烧的灰烬。 管弦乐声变得亢进振奋,薄藤夫人的歌声也变得越来越激昂高涨,她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要冲破囚笼。 舞台四周燃起来了几个火把,明亮的火把把舞台照得通红,随着薄藤夫人一声尖锐的高音,她身后一个庞大的影子跃起,如一团黑色的烟雾骤然腾空。 “人鱼!”莉莉发出和其余观众一样的惊叹声。 聚光灯把薄藤夫人和她身后那条人鱼一起框了起来,那条人鱼随着薄藤夫人的节奏不断腾空又落下,它的身影随着薄藤夫人的声调高低也调整着跃起的高度,像是把薄藤夫人的声音画了下来。 莉莉看得认真,人鱼跃动的轨迹在她眼里形成一条蜿蜒的曲线,那一个个小小的起伏就像人鱼激起的波浪,每一次跃起,就像高音的绚丽,每一次潜入,又像低音的静谧。 “她和她的宠物真有默契……” 莉莉听出了旁边亚伯暗藏的羡慕,她转头向亚伯说道:“亚伯,你的小蛇还是咬你吗?” “是的,它有点儿……嗜血……”亚伯无奈地说。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养那种养不熟的畜生。”阿利斯泰尔掀开隔幕,该隐的脸从隔壁包间看过来,“趁你还没给它取名字前,扔了。” “为什么?” 该隐有些诧异和不满地看向莉莉,似乎有些惊讶莉莉会当面质疑他。 莉莉被他的表情唬住,怯怯地说:“为什么……要在取名前?” “取名是缔结契约的方式,就像当年上帝给了我们的祖先第一个名字——亚当。”亚伯低沉平稳的声音像一个熨斗把莉莉刚皱起的心抚平了几分。 “马戏表演竟然还有人鱼!这可真有意思!”塞缪尔的声音从该隐的方向穿透隔幕传过来,该隐厌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台上的两道铁索上已经站满了一只只动物,有老虎、狮子、豹子这种大型动物,也有猴子、狗、狐獴这种小型动物。 那些动物在索道上,或头一下一下顶着一颗小球,或脚下踩着一个大球,还有的骑着脚踏车,像环绕着薄藤夫人的音符。薄藤夫人手里鞭子一挥,一群彩色的金刚鹦鹉从舞台两侧飞入光柱,如同飞翔的彩虹。 不过最精彩的还是薄藤夫人和那条人鱼的表演。薄藤夫人拿着那条长长的鞭子嘴里唱着“海浪固然凶猛,但终归要屈从于陆地……”,人鱼在她长鞭的挥舞下不断从水缸中跃起,在空中翻滚又落下,动作难度一次比一次高,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她怎么能一个人驯这么多兽?尤其是那条人鱼,简直跟她心灵相通,她可真是个天生的驯兽师!”塞缪尔语气轻快而兴奋,他边说边学着薄藤夫人挥鞭的样子,像是恨不得马上冲上去自己试试。 “呵”,该隐冷笑一声,“心灵相通?你信不信她要是没那根鞭子那些动物现在已经从台上扑下来了?你不会以为她靠的是&039;合作&039;这种东西吧?” “那只是为了表演”,塞缪尔不以为然地反驳,“增加一些紧张的舞台效果,你以为要是平时不对动物们好,光靠一根鞭子就能制服它们?” 该隐目光一冷,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无知的蠢货。只有鞭子挥得不够快的情况,那条鱼才会反扑。剩下的动物也一样,它们总是盯着你手里的鞭子,趁你疲软的时候咬断你的喉咙。而你要做的,就是捏紧鞭子,时刻告诉他们谁是主宰。” 该隐说完不自觉地仰了仰头,他高傲地俯视着那些表演的动物,就像薄藤夫人也是那些动物中的一员一样。 “你小子……” “说到底这就是薄藤夫人的本事——让每个人看到不同的东西。”亚伯打断了塞缪尔和该隐的争吵,他看了眼津津有味盯着舞台的莉莉,正想开口。 “也是她一贯的把戏。”莉莉幽幽地吐出这句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你看到了她的什么小把戏呢,莉莉?”亚伯问。 “我看到……”莉莉伸出手,指向舞台,“是人鱼在主导。薄藤夫人一直在挪动脚步,而它待在原地就能把薄藤夫人引向水边,好像在……随时准备把她拖入水里……” 亚伯脸色微变,莉莉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他每次跃出水面的角度都让薄藤夫人的脚步凌乱,很明显,这是突如其来的,他没有按照他们原先约定好的在演。更重要的是,仔细看薄藤夫人的鞭子都会比他的动作慢一些。”莉莉转过头看着亚伯的眼睛定定地说,“她只是在根据他的动作表演驯服。” 亚伯把头转向舞台,薄藤夫人的自信地挥起长鞭,人鱼一跃而起,落下的时候它大幅摆弄着尾巴,激起的水花溅了薄藤夫人一身,像是要浇灭她这团熊熊火焰。 薄藤夫人身体后退时轻微颤抖,她举起鞭子又是一挥,细长的鞭子缠绕在人鱼的尾巴上。 “海洋的骄傲,也不过如此。”她歌唱着,脸上依然是自信的笑容。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手上缠了几圈鞭子,跟人鱼的尾巴一样,仔细看鞭子勒住的地方有细细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