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夫君
离开了王府，我和钱大哥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子。 我慢慢地走着，却是满脑子也是王爷刚才的说话。他向外人称呼了我「小妻」……仿佛我就是他的侧室妻妾一样……而且……他为什么要让钱大哥带我出来？王爷是担心我整天待在王府里假冒公主会辛苦，所以才要我出来散心吗？我这几天都这么对他，他还是在关心我吗？…… 为什么？......我值得他这么做吗？...... 「姬公子……」忽听身旁的人一声轻唤，我这才恍然回神。 「啊……抱歉钱大哥……珂雪只顾着想事情，也没问到钱大哥想去哪里……」 「嗯，没事。」钱大哥微微一笑。那个温柔的笑容，还真的与那个他有点相似。可是，钱大哥不是他……「真想不到，王爷竟然会允许你出来玩。」 「嗯……」我也没想到…… 「难得出来，姬公子想要去哪儿？」 「都随大哥决定吧……」 「嗯。那......不如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吧？」说着指指身后的酒馆。 我抬头看去，只见大门上掛着「香茗楼」的匾额，让我不禁又想起他…… 钱大哥为我们准备了厢房坐下。他问我要吃什么，我便不经意地说了桂花栗子糕。想起了那个时候，王爷虽然把我囚禁在他厢房的范围，但是，我这一生中再没有比那段时光更快乐的日子了。因为王爷履行了他的承诺，每一天也给我买来了栗子糕。每当我看到他拿住那包眼熟的包子，我便会笑得特别开心。因为我知道王爷他记得我﹑想着我﹑疼爱我…… 「姬公子，怎么了？」来了满桌饭菜，却是我怔怔不动，「你都不喜欢这些吗？」 「嗯……不是。对不起钱大哥，珂雪今天一直心不在嫣，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他客气地吐气微笑，「嗯，没关係。每个人也难免会有心事的时候。如果姬公子不介意，钱大哥可是愿意与你分忧啊？」 我心念一动，随口便这么问，「钱大哥……有喜欢过自己不应该喜欢的人吗？......」 但见他驀地神情恍惚，撇过脸地回答，「有。」 听到钱大哥的回答，我心里的悲痛全然倾泻而出。只觉自己仿佛遇上了同病相怜的人，「那个人知道钱大哥的心意吗？！......」 「不知道。」 我不禁怔住。想不到他竟然决绝得连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告诉对方！「那么钱大哥……最后怎么做了？」 「放弃了。」 「放弃了？！......」 「但求来世再与他相遇。希望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用被世俗的枷锁约束。」 「来世……」一定要等到来世么？！...... 那么我这一世……岂不是要一直痛苦下去？！我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要爱上他？为什么爱上了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珂雪……」忽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我愕然抬眼，钱大哥慈柔的目光带有一抹痛心，「难道王府里有让你爱上的人么？」 「没有……」我抽抽鼻子，努力地不让泪水从眼眶溢出，「而且......反正我很快便会离开王府。」我说得斩钉截铁。 「离开王府？」 「嗯……」于是我便把和公主的约定告诉钱大哥，「如今我已经找到弟弟。所以再过些时日，我便会离开王府，和小希一起回到本来的生活……」回到本来就没有王爷的生活…… 「这样子啊……」他说得意味深长，牵着我的手忽然紧紧一握，我才想起了自己还在与他相牵。刚想要撤回自己的手，却是他忽地双手握住，「珂雪，你想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一起住……？！」 「你和你的弟弟，也可以过来住。我会待你们犹如上宾。你们喜欢住多久便多久。只要，我可以听到你的琴声……」 「我的琴声？！......」 「嗯……」钱大哥皱眉苦笑，「实不相瞒，在我决定了要放弃那个人之后，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总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可以让我开心起来的事情。直到我第一次在夜蓉静阁听到你的琴音。那清澈的声音纯朴而洁净，仿佛让我忘掉了自己的心痛。」 「钱大哥……」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因为爱上了不应该爱的人而活得痛苦。 「珂雪，」他凑近过来，轻轻把我搂进怀里。却是我身体不自觉地紧绷，只感觉到一阵不舒服的抗拒。「珂雪，既然我们都得不到心上人的爱，那至少，我们可以待在一起，相互安慰，好吗？」 「不……」我差不多衝口而出。「对不起钱大哥……」我轻手挣开他的怀抱，「只是……我弟弟因为一些事情，实在是不得不离开京城……」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当钱大哥把我抱在他怀里的时候，会让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莫老闆…… 「嗯……」但见钱大哥脸上落寞的笑容，让我心中又是一阵歉意。「我明白了。」他苦笑道，「那要是你决定了离开京城，记得告诉我。好让我这个当大哥的可以为你饯别吧。」 「嗯！......」我回以微笑，「还有莫大哥呢！」 「对……」他忽地黯然下来，「还有文熙……」 那天钱大哥把我送回王府之前，他从王府路口的小摊子买了一条别緻的手串给我。他替我戴在手腕上，然后又拿起我的手看得出神。 我不禁笑他，「钱大哥是在想，这条手串穿在那人的手上会不会好看？」 只见他尷尬一笑，低声嗯了嗯。 「那你还是把这一条送给她吧？」说着便要脱下我手上的串珠。 「不。既然都送你了，你就戴着吧。」 我会心微笑。真的希望，钱大哥他朝有天可以与他喜欢的人终成眷属。 我回到王府，便绕道去王爷的厢房。毕竟我现在是男妾的装扮，如果被人看见进去王爷的房间，不免会招人间话。 我才刚打开房门，便见王爷坐在圆桌前独自喝酒。 「王爷……」 「嗯。」他举杯自酌，「更衣吧。」 我呆愣了一会，才明白到他是叫我换上公主的衣裳。「是，王爷……」我刚从他身旁走过，手腕便忽然被他抓住。我骇得颤了颤，只见他狭长的眼眸盯着我腕上的手串。 「钱公子送的？」他冷冷地问。 「回王爷……是的……」我话音刚落，他已霍地摘下手串，我不禁愕然。 王爷把手串藏到衣襟下。但听他幽幽道，「明天，我买你一条新的。」 我眼眶一酸，颤着气地悻悻道，「王爷……请把手串还给珂雪……」不会的......王爷是在妒忌？！......他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他不可能是妒忌我戴上钱大哥送的东西！一定不可能！...... 「对不起……」却是他忽然道歉，「你这么喜欢的话，我明天买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不会的……我反覆告诉自己。我不会相信你是真的在乎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么执着？！你其实只不过……是在跟钱大哥较劲而已吧……一定是吧？！ 但觉眼泪快要倾出，我顾不得规矩，转身拔腿就跑。 「雪儿！」他霍地站起身来抓住我的手臂，我被他粗鲁地扯进怀里，「你是怎么了？！」 「不会的！不可以！......」剎那间，我的眼泪如夏雨倾盆而下。我泣不成声地呢喃，「不可以……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再爱上他！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啊！」只见他双眉紧皱，生气的模样让我讨厌自己。 我竟然害得他这么愤懣……都是我错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感告诉他？！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的话，我们现在还会是很完美的主僕关係。到时候我离开王府，我也可以走得更乾脆！......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雪儿……？」 对啊……只要……只要我让他知道自己不再爱他，那么事情不就可以补救了么？王爷说什么早就喜欢我……其实都不是真的吧……？不可能的…… 「王爷……对不起......」可是我又不甘心……我明明是喜欢他……喜欢他，又有什么错了？！我为什么要骗他说我不爱他？！我不甘心！我！......「我……不想当你的娘子了！……」但为了他，我一定要让他清醒过来。我不可以再任性了…… 「……什么？！」 「我……我是个男人！……我才不要当男人的娘子……我要当一个好夫君……我不是一个可以让王爷任意玩弄的女子！......」悲伤困在我喉间无处可散。我的眼泪仿如铁浆，要把哀痛永远刻在我脸上。只觉心脏被他泛红的眼眶一层一层地扎紧。看着他皱眉地不可置信的模样，我就恨自己让他这么痛苦。「王爷……」我颤抖的语调难以冷静，「我恨……呜！......我恨你！......」我紧紧咬住下唇，不容许自己说出反悔的说话！ 「雪儿……」却是他忽地叹气一笑，双臂把我紧紧拥进那刺心的怀里。 「王爷？！......」我嚥下眼泪，「我说我恨你啊？！......」 「雪儿，」他轻抚我的长发，「你是喜欢我。」 「不！......不是的！......」他不可能会知道！...... 「雪儿，我也喜欢你。」 「哈啊？！......」我仿似溺水地喘息，全身都在颤抖，「不会的！你是王爷！......你喜欢的是公主！......」 「那我不当王爷，不就行了？」 「不行！......你！......你是笨蛋啊？！……」 「笨蛋也好，也是雪儿的笨蛋。你要当夫君，那就当我的夫君。总而言之，你是我的雪儿。这辈子，也只会是我的人。」 听到这里，我洒泪号哭。 真狡猾！......为什么？！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他还是要把我拉回去？！为什么？！这下子等公主回来之后，我们该怎样向她解释？！该怎样向崔老将军﹑向皇上解释？！ 「好了，别哭了。雪儿再哭就要发烧了？」他轻轻抚顺我的肩背，然后便没再说话。 他一直默默地陪着我﹑抱住我，直到我不再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