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动恻隐之心

    严非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他做黑事不图钱，只因为这上不得台面的行当让他痛快，能够让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虚伪的人设中有一丝污点，就够了。

    但他默许了应榆。

    思绪被开门后亮起的灯打断了，很简单的一间公寓，站在入口处就能大概看出整体的结构，一眼望去，阳台上还能看见洗干净的衣裤和内衣，简单的文胸款式。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不可见的，严非避了避目光。

    他看向应榆，她换上了一双粉色拖鞋，回头对严非说“你直接进来就好”，严非点了点头，却仍是脱下了鞋子光脚走了进去。

    应榆的目光动了动，没说什么。她从厨房端出一杯水，放在严非面前。两个陌生人，坐在狭窄的餐桌前，为了避免腿碰到对方，严非侧了侧身体。

    “你要找谁要钱，要多少？”严非先开口。

    “我的舅舅，他欠我爸爸的赔偿金，一共二十万，你帮我要回来，十万给你”说到爸爸，应榆显然陷入悲伤。”

    停顿了一下，应榆接着说道“我爸爸在舅舅的工地上做事，因为安全措施不到位，从高处跌落，出事后舅舅害怕被审查处理，选择瞒报，承诺私下赔偿我爸爸二十万。我爸爸念在这么多年情分答应了，刚开始他一直和我有联系，让我好好照顾爸爸，爸爸的情况也比较稳定，就答应让他先把项目上的问题处理了再给钱。但是这几天我爸爸的情况突然恶化，在ICU躺了一周，舅舅也联系不上了，我知道他反悔了，又或者本来就是骗我们的”应榆有一丝哽咽。

    应榆突然抬头看向严非，直白的，恳切的“我没有办法了，我爸爸他，等不了了。”

    后一句，应榆说的有些小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严非却听的很清楚。

    刚才脆弱抽泣的她又变得坚定，看的出来她年纪不大，哪里来的勇气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又提出这种大胆的要求呢？

    顺着她的目光，严非看清了她的样子。

    并不是一眼惊艳的长相，但看起来温和舒服，就是身量略显单薄，配上这样一张脸，两个字“寡淡”。

    她看着严非时，犹如一条离岸的鱼在索求氧气，不是卑微的乞求，是赤裸的索求。

    “你可以，尽力帮帮我吗？”严非看见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耳边传来她清亮的声音，她的嘴唇不像在外面时惨白，此刻因为情绪激动变得红润，这静室里的某处开了一朵花，在她素净的脸上，明艳欲滴，严非一时间移不开眼。

    脑子嗡了一声，严非立刻站起身“把你知道的你舅舅的所有资料整理好，明天给我，我不敢保证，但是尽力，”像逃跑似的，他打开门快步出去了。

    严非在路上走着，他此刻的心弦被重重撩拨着，因为黑夜里哭泣的少女，因为洁白掌心里污秽的沙砾，因为濒死的鱼要寻找氧气，更因为他在别人眼里看见了他缺失的某种亲情。

    应榆还是坐着，她的情绪已经平稳，回想起严非离开的背影，清冽，瘦削，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有些少年气的双眼，其实他面庞清秀，只是气势摄人，是故作成熟还是不得已为之？

    或许这些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别对他动恻隐之心，应榆。

    本来就泥泞的人，还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