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叫我一千八百年前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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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这场洪涝来得稀奇,挟的风雨也稀奇。前十日,暴雨打在人身上重得发疼,街道上积起及膝的污水。第十日起,雨就下得断断续续,时急时缓,积压的死水渐渐浅了。 周群叩问星象,传来讯息:“自今辛至来辛,未有大雨。” 第二十日起,雨只稀疏几滴,像是病人苟延残喘的喘息。另一边,疏浚河道的府兵也有了成效,积压的泥水从支流涌了出去。 恰在此时,你收到了关于京兆尹的消息。 他知晓你安排副官清点咸阳账簿后,当即向上呈递了一份奏折。怒斥某些县令不问民疾苦,已经失去初心,是国家之害虫吞金之猛兽,不配称为父母官。言到深处,悲泗淋漓,只盼望以后的考生能拥有为民着想的心,早日成为国之栋梁。 酸唧唧一封信,看得你禁不住皱起了脸。大皇子的势力果然难以在一时间撼动。你呼出一口气,把信置在火苗上,望向身边人。 看太久,贾诩从画中抬起头:“殿下看我做什么,可不是在下传出去的消息。” “当然不是你传出去的。”你把未烧完的一点纸拨到灯烛的外火上,“京兆尹夫人近来去拜访了大哥的母亲。” “距离新岁也就几旬了,她们往年总会在新岁时施粥给流民,连带着大皇子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三殿下虽是先皇后所生,但久居隐鸢阁,近来才出山。殿下,您在民间的名声可远不如大皇子啊。” 你点了点头:“先生觉得,东宫主人,是深得陛下心思的人,还是深得百姓信赖之人?” “要在下来看,都不是。东宫主人要是那个心狠手辣忍辱含垢,能把鬼服藏到最后的鬼。” 你凑近他,在耳边轻声道:“先生与我所想一致。那你知道我要什么,我要你找出他的鬼服给我,京兆尹夫人跟他母妃的交易,你要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殿下,找别人的鬼服,得先藏好自己的鬼服。” 你笑了笑:“四神纹灯已经送到了。” “殿下如此焦急,连一刻也等不了?就这么担心我爽约?” 聊到这些,他的言语里总夹枪带棒。按照平时,你难免要再跟他来些口角。此时你只是平静道:“倒也没有,具体日子,等先生养好身子再决议。” 他的目光再次从画里抬起,在你脸上转了一圈。你伸出手,滞到空中,又收回:“自己上过药了吗?” “你想要,可以不用拐弯抹角。毕竟……”讥笑了下,贾诩解开那条悬在腰间的金链,“这也算在交易里的一部分。” “也不是……”你把那条解开的金链重新扣上,手放在他手上,力道很轻。 你轻声道:“我们的交易里不包含这一部分。” “哦?那看来是在下的身子不能让殿下满意了。” 自从商议定下契约后,你偶尔会在深夜去贾诩的寝屋,谈公事是真,谈到后来,夜太深,另有想法也是真。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冷嘲热讽到后来……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更像另类的自暴自弃。 屋内安静了片刻,你开口道:“我托张仲景制作了一份新药,你要不要……” 贾诩打断你:“殿下要是没事,那诩便休息了。” 你的手还靠在他腰边——一段窄细的腰,在床上总痛苦地拧着,它的主人也并不享受——收回手,跨出门,终于还是转回来把那罐药放在他面前:“张仲景说,这药能生热止痛缓解腿疼。” “我从不把那种事算在交易里,是我想……” 说到“想”,你也觉得有些逾越,把剩下的话吞下去了,转而道:“先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话掐了一半,可不该有的意思还是抖出来了。贾诩愣了下,倏地把眼神掉回到画卷。你看在眼里,紧了紧藏在背后的手指,转过身出了门。 第三十三日,贾诩挑了个时辰与你定下契约。裹着你们指甲发丝的贴身布料被丢进四神纹灯。小小的火苗舔舐着,橘黄的光影照在你们脸上,一摇一摆,忽明忽暗,各有各的秘密。 第三十五日,贾诩依旧跟着大皇子的同僚们救助难民,你去巡视放淤固堤的工作。洪涝期间,能出行的马车少,一番安排下来,跟贾诩同坐一驾马车。 他一上马车便冷了神色,板板正正地坐着,不搭话,连眼神都不碰上。 你看了一会,垂下眼帘,感觉有道目光追到你脸上,便微微抬起眼,恰好与他对上了视线。贾诩眨了下眼,刚要转开,你开口了。 “这阵子雨虽然小了,天气还是冷。本王那有件大了的裘氅,放着也是没用,先生叫仆从拿去吧。” 贾诩不冷不热地笑了下:“劳烦殿下挂念我,不过实在不必。” 铺出去的话没人接,落了空,两人无话可说,马车内静得能听到雨打窗牖的声响。 呼了口气,你深知刚才不过都是无话找话,他不接受,那索性直截了当。 “隐鸢阁的入口近日关闭了,即便是我,也只能通过豢养的青鸟联络前辈们。” 第二个谎,然而半真半假。你看到他放在膝上的手略略动了下,接着道:“先生,闭门期间,我没法带你去隐鸢阁。” “殿下作为左慈阁主的关门弟子,居然连单独进入隐鸢阁的权利都没有?”他睞了睞眼,不信的模样。 “规矩就是规矩,凡间的皇子在仙人面前也只是凡人。”隔着浓睫毛,你望进了贾诩眼里,“仙人们夜观天象,测得这次洪涝来得蹊跷,引起星海动荡,因此决议暂且关闭隐鸢阁入口。也许,这场洪涝真是上天的惩戒。” “四公主敢女扮男装违抗天命,还信这些。”贾诩冷笑,“广陵王殿下,你不是最不信神佛了吗?” 你不接话:“不过照着我们的契约,要我带你去隐鸢阁,起码也要一年后。到那时,隐鸢阁就重开了。” “在此期间,作为补偿,我会让隐鸢阁翳部为你寻找治疗腿疾的药方。” 贾诩眼神震了瞬,即刻平静下来:“不必了。广陵王殿下好管闲事,但在下承受不起。” “我是从不爱管闲事的。”你柔了声音,像是撒娇的语调吹气般拂进他耳里,“文和这次就接受吧,好吗?” 你向来只在床笫间叫他的字,经常和着落在身上的吻。分外粘稠。密闭的马车空间,因为别有滋味的两个字,多了旖旎。贾诩撇开脑袋,望向窗外:“……随你。” 略略上扬了嘴角,你轻握住他的手,把一贴膏药送进他袖口。他的手有些凉,比你大,长出一个指节,十根指甲闪着锋利的光芒。 手握着对方的手,连衣物都不分隔,可心里还是带着疑疑惑惑的隔阂。 按照契约,他得在你铲除大皇子母系的势力前持续为你提供讯息,最终交付给他的回报,却要等上几年。一个三年起步的交易,从没有人像他这样不需要持续回馈的。 也许……这次的契约,不止你一个人心怀鬼胎。 “又做什么?外面有人。”贾诩动了一下手指,轻声呵叱。 “文和手好冷。”你把他的手攥进衣袖里,浅浅笑着。心里却盘算起最近传送师尊的信——你得重新了解关于鲛人的一切了。 [23] 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消了。收殓尸首、分发赈济、固堤泄洪,一切妥当地进行着。 灾后第四十六日,咸阳有了洪灾前的影子。灾后第五十七日,大半损毁的屋舍已经重建,咸阳几近重建完毕。第六十四日,咸阳重建完毕。 连轴转了许久的你,终于能放松地向皇上禀报近况。 难得闲适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正给马匹喂草料,阿蝉走来,把一封信递给你。拆了一看,是皇上的信。 “唔,阿蝉,陛下说我这次做得很好。称赞我的治水谣都传到皇城了……什么谣?”你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这个。他们说楼主有如禹公,借神物息……嗯、蛰千丈波,命龙王睡深潭。” “息壤?说得真离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哭笑不得地折起信,你含了点笑意,“陛下允许我们回长安了,还说要为我们办个宴席。” “可以回去了吗?”阿蝉瞪大眼睛,也忍不住挂起笑。 “当然,走吧,收拾一下,我们回广陵王府。” 信的后半截被你藏起没说。皇上提到你生辰在即,恰与新岁同日,是个吉祥的好日子,要在那天为将你的生辰与新岁同办宴席。 然而……背过手,你捏紧了信。 从洪涝冲垮咸阳城门那天起,总计六十四日,一切重建完毕。这是近五十年天灾以来,最快的一次灾区重建。 消息传到长安,不少朝堂上端坐的人都有了动静,谄媚的有,示好的有。听闻大皇子知道这事,面色沉了半晌,才带起不明不白的笑:“三弟不愧真龙子嗣。” 你亦冷笑,权当不知。回了长安,抽空再写了封奏章,提请增加常考人选,尤其提了在治水中有功的咸阳县令女儿。 奏章一呈到陛下案头,满朝文武惊愕,陛下不形于声色,不知在想什么。不多时,陛下要为三皇子办生辰宴的消息从朝中传出。 你不爱走上明处,没明白皇上为何要为你高调地举办两次宴会。若要揣测,大概是大皇子的母系在朝堂上太张扬,而你孤身一人,只有偷来的身份尊贵。 这场宴席明着是奖赏你治水有功,实际是又一次把你推到了前台。对你有意见的,想要投身于你的,还在观察的,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场宴席。 朝堂的暴雨洪涝在此刻涌动——对着宾客三揖三让,你垂下眼帘,把百端心绪藏在深处——你早就准备好面对这些了,从你要下山那刻起,从你决定女扮男装那时候开始。 这次宴会连抱恙已久的陛下都出席了。他握着你的手,拍了又拍,菩提珠串打在你手腕,冰冷,还有药的凄苦。他突然说:“阿瑜的手秀气,公子哥都比不上。” 心别地一跳,你微微笑着对上他的眼睛:“确实太细嫩了,我不如大哥吃得起苦。” 陛下摇了摇头,满是深坑的眼狭起,沉敛的光从里面溢出。他好像看透了什么:“阿瑜是很吃得起苦的。” “你八岁那年吃了太多苦。”他抬起头,望着那昏黄的月亮,“在仙门待了那么久,我们也没好好聊过什么……等我走了,你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也就你大哥一个人了……到那时候,你还要吃多少苦啊……我实在老了……” 握着他的手。苍老的褶皱,冰冷的菩提串子,还有混乱的话,全冲进你的脑海。单单维持着笑已经耗费了你太多力气,你听到自己干涩地扯动喉咙:“父亲别说这种话,您一定还能活很久。” “怪我说了让人丧气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你的生辰了。阿瑜啊,我真想看着你成年啊……阿瑜,就要是阿瑜啊。” 后来陛下又说了什么,你也单笑着。直到把陛下送出王府,你才发现脸笑酸了。 持着僵硬的脸,你与其他宾客把盏,可听到的也不过都是些让你不快的话。 有人持着酒盏,对你揖身:“殿下英雄出少年啊。下官听说咸阳的县令被罢黜了,这样的贪官被罢黜也是应该的。任官就该是贤才。” 话锋一转,他说道:“但是下官有些不明白,殿下怎么要给他的女儿机会呢?怎得还要她有常考的席位?” “罚是罚,赏是赏。她父亲有错,跟她没有干系。治水一事有她的功劳,本王也希望贤才能得到任用,这才建议父亲再增加常考的席位。” “啊呀,殿下深谋远虑,是得给有能之人更多机会。但女子与官场实在是……”那人多了促狭的笑意。 他身边跟着一名女子,大而圆的眼睛,搽着大团大团红色的胭脂,嫩红柳绿的衣裳。身子本就娇小,再这么打扮,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你环顾四周,发觉陛下走后,不少人身边都多了女子的倩影。这些女子像是一样的打扮,红的唇,白的rou,胳膊像条软绵绵的rou河淌上男人的脖子。 亮闪闪的大而圆的眼睛,成了宴会新的装饰物。 他喝了口酒,喷出酒气:“诶呀,殿下,女人跟官场实在是不相合呀,即便是先皇后……” 你冷冷一笑:“口出狂言!先皇后是你能谈论的?本王到底给谁发了请柬?谁允许你们带人进来的?你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吗?把先皇后放在眼里了吗?” 一杯酒倾到那人脑袋,他脸上促狭的笑意顺着酒液流了下来。你挥了挥手,吩咐道:“把他带出去。” 侍卫将那人请了出去,宴会上短暂地混乱了下。你灌下一杯酒,站在高处,对着满堂宾客举杯:“禹公治水从不说自己一人功劳,本王亦不敢夸口。咸阳能重建,绝不是本王一人之功劳。本王感谢在座各位贤才。” “人才难得而易失,本王于此择天下之士,只要诸位有志向有报复,不论尊卑不分男女,本王一视同仁。” “广陵王在此敬诸位一杯。” 宴席持续到深夜,你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终于找到机会,抽身离开宴席,跑去王府的角落清净。 人是容不得静下来的,一静下来,忍不住去思索,去反刍。再反刍陛下的话,风雪从深处卷起,刮得你通体生寒。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把玩着酒盏,转头看到了贾诩——他也在躲酒。执着那根紫漆尖拐,贾诩站得笔直,一双眼在你身上反复打量。 “怎么,先生是第一次见我?”你噗嗤一笑,晃了几步到他身边。 “好重的酒味。”他退开半步,眼里狭了笑意,不怀好意的,“在下迟了宴席,不过听说殿下在宴席上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又开始了。”你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一手握着酒盏一手点着贾诩,“你们又开始了。不就是增加个常考名额给女人,你们就要这么喋喋不休?你也要来劝我不要让女人进官场?” “广陵王,我可没问你这些。官职场上的人是男是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仰头喝下酒盏中最后一点酒,你盯着他,开始嗤嗤地笑:“当时,要是知道广陵王是个女人……还会有人来刺杀吗?” 他嗤地一笑,抬腿就要走,你扯住了他,一手抓着他的拐杖:“先生?你也是来劝我不要让女人做官?” “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些,松手。” 贾诩被你扯得脱不开身,你一遍又一遍地问,他被问得不耐烦了,终于说道:“我已经说了,你们这些官场上的人,是男是女与我没有关系,我劝你这些对我又有什么……” 你打断他的话,叹息一样地开始笑:“先生说得是。你啊,你是鲛人啊……” “别在这里发酒疯。”他与你抢拐杖,“松手,广陵王!” 一手抓着拐,一手兜过他的腰,你把发热的头脸都埋在他漂亮的紫发里:“文和是来找自己的骨头的……是我对不起你……” 贾诩一震,松了力道,一根拐横在你们中间,不上不下地,谁都没去抢了。 饮下去的那些酒在胃里渐渐泛泡,挨挨挤挤地往头上涌。起先,你望见远处有灯影晃动,后来,你看到眼前人淡色唇形优美的嘴角也在晃,灯影、树影,绣在屏风上的绣花……掺和在一起晃,于是你很快乐地笑了,唇角贴上了温暖的脸庞,轻快地吹了个口哨:“先生……先生……” 男人,你遇到的男人都像兽,妻女子嗣是长在兽头上的角,拿来炫耀拿来搏斗,但丢了不会殒命。 女人,你遇到的太多女人,都是身子绵软的,菟丝花一样吊在男人脖子上,自己一条命,未来,未来的未来,zigong里的孩子……都得吊在男人的脖子上。 可你现在抱着的是鲛人。鲛人活在海里,不活在陆地上,更不活在官场,除了海洋,没有一处接纳他,他在别处只会搁浅……他也没有单一的性别……这些胡思乱想在脑海中翻腾着,轰鸣着。你愈想愈觉得醉醺,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贾诩。 贾诩拧眉将手抵在你额头,叹了口气,轻声道:“别吵。” 话太轻,你充耳不闻,只是收紧了手,绛紫的发丝痒挠挠地绕在肩颈:“先生,你该懂我。” “懂你什么?你该回去了,被人看见……” “看什么?看到我是个女人?他们这群人,把女人当屏风上的绣花……只要拿得出手够他们显摆,哪需要在意女人的感受……文和、阿和……女人和鲛人有什么区别?” 你还是笑:“鲛人被多少人赞为莹若神仙,可人真正喜欢的是鲛人的美色和珠泪,又有谁真的在意鲛人的感受?女人也是一样的……女人,是在陆地上的鲛人……” “阿和……你该懂我……”你顿了下,突然苦笑,把头埋进他肩窝闷闷道,“我对你,跟那些男人对女人又有什么区别……没资格求你原谅……” 后头又是些没有逻辑的醉话,噼里啪啦地砸在心里,连着之前的话一同丢进心湖里搅和,搅得丁零当啷乱响。 “广陵王,你喝醉了。”声音有点抖,贾诩的手滑了下去,落到你肩颈处。颤巍巍地,也像喝了酒的不稳。 “我没有。”你缓慢地,在他胸口摩挲着热烫的面容,酒气一阵一阵地上涌,烧得你头脑昏涨。你仰起头看着这条漂亮的人鱼,微微阖上眼,张开了唇,再次固执地说道:“我没喝醉。” “阿和。”你把唇角凑到他下颌。 若有若无地,听到了一声很浅的叹息,贾诩说:“别发疯了。” 语气太柔,太浅,拢着点清浅的呼吸在唇角。 唇角揉擦着他的面颊,两鬓细碎的发丝缠绕在一处,琐琐屑屑地,成了零散不完整的小调。你嗅到他身上浅淡的清香,染了你的酒气。 他的手虚虚地扶在你肩膀上,一点点的凉,干燥,没沾酒。转了一只手去碰他的手,他的手突然变得很烫,有了重量,躲躲闪闪地悬着,然而还是接住了你的手。 心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是那里,阿和。”你小声地说道。 “你真的喝醉了……” 余光里是一张一合的淡色薄唇。忽然想起曾经看的yin词艳曲,太多词句遗忘了,只记得烂嚼红茸的唇舌。红的、湿的、软的,像软剑像匕首……像胭脂笔……涂香晕色…… 你把唇压在他唇上,没有人躲避,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拐杖落地声,窸窣的衣角摩擦声,还有轻细的、放大在耳边的拥吻声。两只手交握,指缝间的空隙被月光和温度填得满满当当。 [24] 王府偏院的角落极静,层叠松柏的掩映下,你与贾诩紧紧贴在一起。因为太静,远处宴席的吵闹太远,一点声响都衬得有些暧昧。 “你别、啊、在这里。” “什么?嗯……阿和这次会,舒服点吗?” “会有人看……!” 贾诩身子一抖,猛地咬紧嘴唇,把声音压进喉中。掌心里的那根东西也跟着一抖,下腹部的衣物渐渐扩开了湿晕。隔着衣物,他射了出来。 “嗯……”你搂紧他,又一次把唇挨近他的面容,“还想要,可以吗?” 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凌乱的呼吸,他有些站不稳地滑了下去,大半重量压在你身上。言语里捎了点鼻音:“你倒是别在这种地方。”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贾诩耳朵烫得惊人。你应了声,让他靠着你喘顺气:“那我们去最近的西院,好不好?” “好不好嘛?” 没回应,你又腻着声问了几次。他抬起手捂住你的嘴,低声道:“我没说不可……” 之后的字卡壳了,张了几次口,红晕从脸颊扩到耳根,贾诩偏过头:“我的拐杖。” 弯起眼睛,亲了亲他的手指,你弯腰去捡他的拐杖。 手握着手,醉鬼与瘸子在路上跌跌撞撞。碰在身上的风是冷的,攥在掌心的手是热的,也许是喝了酒,走在路上觉得那路都软绵,没有支撑,飘飘然地要让你乘风而起。 西院的偏屋极少有人来,但东西一应俱全,洒扫得很干净。你点了几只烛,小小的光火充斥了整间屋子。贾诩坐在一边的床上,视线跟着你移动。 “阿和。” 你弯下腰去索他的唇,他仰起头来接你的吻,喘息相接,声色交通。 右手从后腰落到尾椎骨,腰链没有解开,手指探不进去,你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哼声,用了些力气去扯腰链边缀着的珠串。 一只手摸过来,轻轻拢住你的手,带着你一道解开腰链,外层的裾袍……解到最里面的贴身亵衣时,他移开了点目光,手颤了颤,没能解开衣服。 “唔、好棒,阿和好乖。” 倾下身,你与他一同跌在床上,四条腿互相绞磨着。先前射出的jingye没有清理,湿腻地黏在衣物上。褪下亵裤,你看到他大腿上干涸的精斑,还有腿心间湿润的小口——他有反应了。 搂住他的那条好腿缠在腰间,你摸着湿润的花唇,探了两根手指进入湿润的rou腔,贾诩猝然抓紧身下的垫絮。 停下手,你问道:“疼吗?” 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继续吗?” 他张开了些腿,把脸藏进被褥中,闷闷地应了声。 这次进入得十分顺利,柔软的rou腔配合地吞下两根手指,略略在里面挣动一下,翻出一片黏腻的水声。他仰起脖颈,开始含糊不清地喘。声音又黏又轻,还有些鼻音。 你摸上他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在他面颊接连地落下轻吻。贾诩偏过头,与你再次碰上唇。启开一点齿列,两条软舌又纠缠在一起。 太难得了,无论是下面湿滑的小口还是配合的身体。 自从那次鞭笞后,他的身子已经不像以前。前戏长达半个时辰才能出些水,没有外物润滑,进入时总是干涩,彼此都疼,那时他总嘲讽你饥不择食。 但是现在……你感觉到自己跳得愈来愈快的心跳。 “啊、哈啊……”三根手指进入时,贾诩仰起上身,缠在你腰上的腿猛地一紧,阳具重新挺起。 “阿和,阿和。”你在他耳边轻声地唤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站在一楼,我就只看到你的背影,还有一点点侧脸。” “就像现在这样子……” 睁着朦胧的一双眼,贾诩顺着你的目光望向床边宝相花纹铜镜。 他偏着一点头,长长的紫发掩了大半的侧脸,只有一点精致的下颌。不同的是,那时候那道腰链悬在胯骨上,把腰衬得更加细紧。 而现在,镜子里,是赤裸的身体。他张着腿,臀rou挤出床沿,下面两张湿红的小口,一张缓缓地翕动着,一张吃下了你三根手指,嫩红的xuerou随着手指的进出,偶尔映在镜中。 红着脸,他把目光又收回,然而不知道落在哪里。眼前是你赤裸的身体,身后又是赤裸的他。垂下眼帘,他低着头,把脸埋到你肩窝处。 “啊唔、你……干什么?” 一只手搂在他腰间,你慢慢地站起身,半托半抱地带着他走了几步。贾诩受了点惊吓,下面那张小口猛地绞紧了你的手指。 抽出湿淋淋的手指,你托住他的臀rou,又艰难地走了几步才走到镜前。翻过身,你们都面向了那面铜镜。 只看了一眼,他就转开视线,抬起手臂掩在眼前。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阿和,你看……”你在他耳后亲了又亲,让他坐在你腿上,两腿大张着面向镜面。 “别看、广陵王……啊哈,嗯嗯嗯哼……” 挑起那粒充血的花籽,你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三根手指撑开花xue,深深浅浅地在腔道里进出,因为兴奋而流出的yin液从你们交合的下身淌到镜前。 镜子里的他在被你同样地cao弄着,湿红的rouxue紧紧地绞着你的手指,忽急忽缓地吮,把手指整个吮进深处。 “阿和,阿和……嗯……” 抵着他的背心,你把他压在镜面上,两口一模一样的雌xue紧紧贴着,流着一般yin秽的水。那枚骨环贴在冰冷的镜面,激得他打了个颤。 “有两个你。”你在他耳边呢喃着醉话。 “好漂亮……”手抚上他的鼻梁、红唇。 “这里也很漂亮……”掠过粉红的茱萸,轻轻揉捏了两把。 “很喜欢很喜欢这里……”在他细窄的腰际流连不去。 每触碰一处,你都会在他耳边落下泡了酒意的情话,手指却在用力地顶弄他的软rou。他的腰身弓起,在你的小腹和镜面间来回磨蹭,一张口就是不成调的呻吟:“唔唔、别说了……别再看了、啊哈……” 手落到了那根勃发的阳具上,你又挨近了些。阳具贴着镜面和你的手,笔直的性器下是充血的花籽和含着手指的雌xue。 你的腿叠在他腿下,头倚在他肩头,赤裸的胸膛贴着他的背,全然亲昵的姿势。熨帖的温度从他身上流出,连那条坏死的腿都有情热的潮汗。 “就看一眼,好吗?” 掌心裹住guitou,你就着黏滑的腺液转动手掌,三根手指时而挑逗内里的软rou时而拧动骨环。贾诩摇着头,还是遮着眼,嘴里呜呜咽咽地呻吟。 他的声音你也是很喜欢的,也是从第一次见到那时候起……挨着他的耳朵亲吻,你在他耳边重复情话。 润泽的红xue压在镜面,大腿和xuerou的温度已经将那块镜面熏出了层雾。抵着臀rou,手指在他体内急急地进出,他颤着大腿收紧,你再度扯开,带着酒气哼哼道:“好舒服、嗯、阿和……好喜欢。” 又是一次重重的的顶弄,贴着镜面的阳具都抖了起来。贾诩仰起脖颈,呼吸变得愈加急促,你顺势含上他的喉结,舔舐出了薄汗的颈项。 “啊啊、慢点、太快哈啊……” 好腿猛地往中间夹,一动,带着你一起倾倒在镜面。突然他声音哽住了,启着唇,身子乏力地贴在镜上,遮着眼的那只手臂垂落。 镜中是一张深目削颊的美人脸,似睁非睁的红眸,两颊耳根全是情爱的潮红。你拥着他亲吻。又是一抖,jingye和yin液一道溅在铜镜上。 整个的声音都静下来了,小小一间偏房只有两个人交融的呼吸。 那边宴席仍在继续,即使没了主人。庞大的欢笑从那头传来,经过几个院落,欢笑声浅了,成了这间小屋的伴奏。 几只蜡烛,微微的一点光火,照亮了这间屋子。和那边灯火通明的宴席是一个样的。你感到心满意足的温暖。 再度抱紧贾诩,你在他身上吮出吻痕。他回过神来,一只手摸上你的手臂。 “还想再来一次,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轻搂住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