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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那个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众说纷纭之下,众怀心事之下,仗势奢华地葬下了龙陵。 身安,心安,一切皆安了,但是自己,却还要在这里,兢兢业业于如何将这太平盛世,不要毁于自己的手。 早知如此,便听从一品红的话了。 何苦要纠缠于复仇之事……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四十七章 是谁,设了陷 京城之外几里地,旷野的气息甚为浓重,望无边际的平原,三月里芳草萋萋的绿茵之地,在镀了一层浅黄色余辉的晚间,风过清浅,鸟鸣声脆,很有种与世无争的意味。 远离官道的小径上,堪堪行着一辆一丈来长,甚为阔绰的马车,当先一个浑身裹挟着黑袍的男子信手拈着马鞭子,嘴里没调子的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赶着前面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师傅——” 马车里传出一声清亮的叫唤,光听着语调,便知是一个俊朗有余的温和青年。 “哎,怎么了?” 赶车的男子一回眼,赤红的眸子光华流转。 正是前几日从宫中言是要‘云游四方’的一品红,而车内唤其为‘师傅’的,自然是南天竹,也即当朝‘已死’的大皇子空逝水了。 “师傅不是说,龟息散仅是七日之期,怎么的已经是第七日的晚间了,父皇还是没有半点醒转的势头?” 逝水言语间尽是担忧。 一品红顿了一下,而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厢内的情形。 逝水正襟而坐,睡颜安详的尽欢帝将头枕在逝水腿上,停了疗内伤的蒲黄散,服下龟息散的第七日,已经开始呼吸均匀,面色从惨白转而红润,只是双眸仍然微闭。 一品红有些困惑,凑过去,伸手搭上了尽欢帝的手腕,细细辨了一下脉象。 这个脉象…… 小违,居然装睡。 一品红心里一松,调笑之意顿起,便假意拢起了眉,很是沉重地说道:“小竹竹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可不要怪为师啊。” “父皇怎么了?” 逝水一颗心登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龟息散,对不同的人,表现会不太一样,大多数的人呢,服下的第七日,便会逐渐醒转了,但是你老爹,好像是除了‘大多数的人’之外的那些人呐。” “怎么会?!” “小竹竹不要激动啊。” “那父皇会怎么样?” “这个,不好说啊,也许是昏睡不醒,也许是逐渐虚弱,以至于经脉萎缩,手脚瘫疲,假以时日,便日薄西山……” “什么?!” 听着一品红愈说愈凶险,逝水心下错愕,险些从位子上站起来,而后连忙坐回去,搂住尽欢帝的腰际把他的身体稳了下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一品红,说道:“师傅你当时把药给父皇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师傅你当时说的,是‘万无一失’啊!” “哎呀呀,要是不说万无一失,小竹竹你也不会同意不是,你不同意,你老爹就实施不了这些计划,不是,你老爹不实施,现在你们就不能这么相依相偎地出宫不是……” “你给我住嘴!” 逝水生气地打断了一品红的话,看着他好似委屈地撅了一下嘴,而后退身出去,一把放下了帘子,翩身就跳下了马车。 “好好好,为师住嘴,为师先走了,省的小竹竹看见为师就心烦。” “你——师傅!师傅你不要走啊!”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回见啊。” “师傅你走了,父皇怎么办?师傅你给我回来!一品红你——” 逝水隔着帘子火烧火燎地大吼,只看见一品红挥了挥手,几个点地便从视野里消失了,再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尽欢帝,念及一品红一一历数的可能性,逝水不由心中一片死灰。 尽欢帝在逝水来见他第二回的当天,就将之前发生之事一股脑儿抛了出来,当年的夺位,腥风墨雨的身份,墨雨为何如此做,和现下腥风提出的交换条件。 惟独心有顾忌,单单隐瞒了一品红的多重身份。 逝水虽然错愕,但细细一思量,确实是与他自己所见吻合地天衣无缝,只是心中感喟了一番墨雨的城府过深,隐匿本领太强,也没再追究什么。 所以,当尽欢帝为了做让腥风‘满意’的举措,要昭告天下,揭露当年篡位的事时,逝水拢眉,同意了,当尽欢帝要在诸位兄弟坟前三跪九叩,痛苦失声,自我唾弃时,逝水咬牙,又同意了。 当尽欢帝要主动交出玉玺,传位与二皇子空天钺,并命他匆匆登基,逝水喜忧参半,仍是同意了。 最后,尽欢帝,说要‘自尽’,从此成为‘孤魂野鬼’,再无人来扰其清净…… 逝水万分纠葛,觉得此事很有些风险,便迟迟不肯同意,直到以仙师身份出现的一品红,当着二人的面儿,断言那龟息散是万无一失的,逝水方才勉强点头。 三日前,一品红估摸着尽欢帝该开始呼吸如常了,便与逝水连夜潜入皇陵,由一品红摄了几个守卫的魂,两人忙乎了一个晚上终于将尽欢帝毫发无损地‘刨’了出来。 逝水伸手抚上尽欢帝的脸颊,强压下了喉头的哽咽。 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的…… “父皇,你醒醒啊。” “父皇不是说过,卸下担子后,便可与逝水游山玩水了么,父皇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父皇虽然不是帝王了,但是也要言而有信啊。” …… 逝水越说越悲戚,捂嘴抽了一下鼻子,摸摸索索又搭上了尽欢帝的手腕。 明明脉象平和,爹爹怎么就不醒转呢。 明明万无一失,爹爹怎么就成了除了‘大多数的人’之外的那些人呢。 明明…… 逝水看着尽欢帝纹丝不动的眼,定了定心,握紧了双拳,终于冷静下来,知道现在不是暗自神伤的时候,便伸手搭上了尽欢帝的肩头,打算把他扶起来,去追一品红。 尽欢帝浑身有些绵软,肩头刚起,斜斜的脑袋就枕靠在了逝水肩窝,逝水抬手挪上尽欢帝的腰际,正欲起身带着他起来,忽然听到轻微的声音。 “让我安生地睡一会儿。” “父皇?!” 逝水一惊,手一滑脱,险些把还未恢复的尽欢帝丢出去。 “逝水不要动了,我醒了,还有,不要再叫‘父皇’了。” 尽欢帝很是无奈地抬了抬眼。 刚刚马车缓缓行进,不颠不簸,又可以靠在逝水腿上好好安歇,尽欢帝觉得甚是惬意,便也没舍得睁开眼睛。 后来听逝水担忧,尽欢帝便起了心思,想听听道水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比如他自己能醒来,逝水就会如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