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占星射手（二）
浓重的夜色里，许多马人仰着头观望星星。 层层加护的防御罩里，赛克林躺靠在变形出的软垫上，昏昏欲睡，却听见身边人冷不丁地问：“格林德沃会指使你杀人吗？” “任务中会有战斗，但除非迫不得已，不会要巫师的命。”赛克林闭着眼睛说，“我们是革命者，又不是杀手，” “‘我们’？”伏地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你倒是对他很忠诚。” “我和他志同道合。推翻保密法，塑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爱，责任，自由……”赛克林睁开眼睛，手放在额上，看被树冠切割的星空，“但论忠诚我算不上号，我顶多算个纽蒙迦德兼职的临时工，缺人的时候凑一下数。” “口号都是骗人的，”伏地魔目光直视前方，冷淡地评价道，“傻瓜。” 赛克林翻了个身背对他嘟哝道：“可世界总该变得更好，哪怕是梦想。” “谁的世界将变得更好？”伏地魔眼睛里带了嘲意，“格林德沃的世界，他手下巫师的世界，反正绝不是麻瓜的世界。” 古往今来都如此，当权者假借冠冕堂皇的理由殚精竭虑地争抢利益。路易斯现在话说得漂亮，不还是要对麻瓜经济殖民？ 赛克林想了想，辩解道：“巫师被麻瓜压迫数个世纪，让他们吐出一些利息也理所应当。” “巫师想让麻瓜付出代价，因为巫师能。当初巫师议会作茧自缚立下《保密法》，为弱小巫师的安全牺牲所有巫师的利益。尤其越强大的巫师，受损越大。这就是魔法部经常网开一面的原因——巫师们被迫放弃太多利益，为表安抚，于是对细枝末节不再追究。”伏地魔垂眸，修长指节在月与火的光芒下莹润如骨，“可你要知道，规则的本质是相同的，靠怜悯生存的弱者是幸运，不是常态。无论麻瓜还是巫师，如果没有与所得相配的实力，那就怨不得别人抢走……我们将拿回与实力相符的位置，有志之士都这样想……” 包括格林德沃，包括他，包括路易斯。 “革命要流血，我不怕杀人。”赛克林瞥了他一眼，看出伏地魔最初问题的用意。 “瞧瞧你的用词，他让你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好事，是不是？”伏地魔伸手捏住赛克林脸上的软rou，好似爱怜又好似轻蔑，他略带一丝恶意地说，“亲爱的，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世界上有由身份决定的立场，有看不清局势被别人蒙蔽的傻蛋，没有不经粉饰的正义。” 悲观主义颇重的宣言，赛克林想。他抓住那只作乱的手，说：“人们也叫你黑魔王。” 如果不认同，为什么还要做呢？ “因为这名头堪堪与我相配，因为我注定要被仰望。我是魔法的巅峰，我是强大的本身。我将掀开虚伪幕帘，按真实规则来重塑世界。”伏地魔嘴角带着傲慢，遮住脸庞一半的阴影却让他在赛克林眼中多了忧郁的味道。 赛克林亲了一下他的手，喃喃道：“世界虽然不够好，但也没那么糟……” “巴蒂，我亲爱的朋友，坐。”路易斯和气地说。 小巴蒂·克劳奇满腹狐疑地坐下，警惕溢于言表。 “别紧张，我要和你谈一谈父亲的安排。”路易斯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地说，“这么多食死徒，为什么是你，我想你知道原因。” “如果真是主人的选择，那自然因为我的忠诚，可惜，我对此存疑。”克劳奇舔了一下嘴唇。 “你知道他这几年为什么允许我叫他父亲？”路易斯面色不改，“一固然因为我是食死徒中最能干的一个，恰巧也是蛇佬腔，还因为我是他选中的手套。我承认我有自作主张的时候，但更多时候还是在执行他的意思。他从来都不屑处理小事，所以至今他也不愿意做魔法部部长——或者联盟主席。但他又不想让卡罗、克拉布之流的纯血家族接管巫师界，那些傲慢短视的蠢蛋会把一切都搞砸。” “包括马尔福？”克劳奇插话道。 “包括马尔福。”路易斯镇定地说。 克劳奇露出满意的微笑，低下头去搅弄自己的手指头。 路易斯观察了一下对面的表情，继续说：“这就是我的用途了，我要和纯血们唱对台戏，替父亲实现他的想法，却不能让纯血们怀疑父亲的心思。这样的大事我当然需要帮手，于是在父亲的授意下，我想到了你。你作出的功劳有目共睹，我相信你不是那些墙头草——” “哈！当然！那些不敢为主人去阿兹卡班的叛徒！夺魂咒真是好借口！”克劳奇猛地抬头，戾气十足地喊道，“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忠诚的！” 因从未暴露而免于地图炮的路易斯轻咳一声：“正是如此，父亲很看重你，他要你做我的帮手。需要有人探听那些纯血的动向，你出身纯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我要听到主人亲口命令。”克劳奇不为所动。 “父亲把巫师界统一的善后工作交给我，现在去世界各地精进魔法，自然有他的打算。父亲必然要和麻瓜开战，他的规划远比眼前这些琐事更宏大，以前迫不得已不能不管，可现在形势大好，他还会想听没完没了的汇报？他只要结果。”路易斯慢条斯理地跟克劳奇分析，“巴蒂，就算他真的待你……比亲儿子还亲，他难道是会主动提出让你喊他父亲的人吗？你要想想办法，学会灵活变通。” 句句不离黑魔王的路易斯终于以一声“父亲”说服克劳奇，克劳奇陷入沉思。 路易斯趁热打铁：“如果父亲还安抚了他们什么许诺，务必要告诉我，不能让父亲失信。” 克劳奇离开了。 路易斯一挥魔杖变出食死徒名单，单手托腮思考下一步目标，想着想着，思路渐渐分岔。 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父亲，你要什么？你要的是无人可敌的安心，你要的是超越法则的长久，你要的是极致慧者的认同，你要的是万人仰望的荣光，你要的是不灭于世的声名。你既不在乎政府的职能目标，也不在乎政府权责体系，它们对你不过是大型的玩具。如果不是大权在握才能达到这些，你根本不在乎这世界变成什么样。 放手权力吧，别怕，你要的都有，放过世界，放过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