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亲爱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下）
“不是什么大事。”路易斯轻描淡写地说。 于是他成了桌子上鼻子变长的第一人。 格林德沃发出嘲讽的笑声。 “路易斯，”赛克林担心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个吸血鬼朋友，有一次他带我去参加了吸血鬼内部的聚会。聚会最后他们发吸血热了，所以我遇到了一点危险。”路易斯尽量含糊其辞，成功让鼻子慢慢收了回去。 伏地魔不动声色地靠上椅背——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去做血奴了？”格林德沃对吸血鬼了解不浅，抓住路易斯的小辫子让他非常愉快。 赛克林想起打过交道的吸血鬼和他们的血奴，顿时心如刀绞：“天呐！” “不是血奴，实际上不是。”路易斯谨慎地答道，他的鼻子没有再一次变长。 “路易斯，你当初可是跟我说，勤工俭学的时候意外遭遇，嗯？”阿丽安娜皮笑rou不笑。 “确实也可以这么说。”路易斯坦然回应，鼻子没有变化。 勤工俭学……赛克林微微皱起眉头：“他小时候过得很艰难吗？” “当然不是。”伏地魔语气诧异，朝路易斯投去质询的目光，“你什么时候需要勤工俭学？” “你真想知道？那我就说实话了。”魔杖在手掌里漂亮地转圈，再稳稳停住，路易斯抬起眼睛看向伏地魔，“三年级暑假的那个月，我撞坏了朋友的一辆跑车，欠了价值大约十万加隆的英镑。” “然后你处理了债主？”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问。此刻两位黑魔王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好吧，我是个诚信的商人。”路易斯一脸正义，“凭借自己的双手，第二年我就还清了债务。” “别装了，这种暴利能是合法生意？”格林德沃嗤笑一声。 “我认为剥夺一些人的生活必需品是不人道的。”路易斯避而不答。 阿丽安娜的目光流露出困惑：“正统黑魔王教育从小就教了你这些？” “我也很好奇，路易斯。”邓布利多微笑着说。 “为什么说是黑魔王教育？”赛克林纳闷地看看路易斯，又看看伏地魔。 格林德沃“好心”解惑：“英国产的黑魔王正坐在你身边，路易斯打算——哦不，已经接过了他的担子，真是成功的教育。” 伏地魔脸上的肌rou抽动了一下，他有动手的欲望——等他黑魔法彻底恢复，就送他们去死：“而你的女儿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这句话勾起阿丽安娜对格林德沃未尽的怒火。她探究地看向路易斯：“说说看，你什么时候开始学黑魔法？在我第一次见你之前？” “那时候我还算好孩子。”路易斯避重就轻地说，看向邓布利多，“教授，是吧？” “我记得你曾经对变形术很感兴趣，你读过我的手稿，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呢？”邓布利多慢慢地将眼镜推上鼻梁。 “或许因为他也读了我的手稿。我很高兴他发现什么才是更有价值的，邓布利多。”伏地魔嘴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和你不一样，汤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路易斯不会从伤害中获得乐趣，相反，他为此愧疚。” “愧疚？那只能说明你不了解他。”伏地魔仿佛听到了笑话，“我教导给他一切成功的必备品德，使他免除软弱和愚蠢的毒害。他是我唯一的学生，才能却远胜你所有偏爱学生的总和。” “看着路易斯从一个本性不坏的孩子被你带上邪路，我很遗憾。”邓布利多有些怅惘。 “我很惊讶你竟会用‘本性不坏’来形容他，邓布利多，看来是我的邪恶让你印象太深刻了。”伏地魔冷冷地说，“这倒是可以解释许多事情——” “我从未针对你个人，但你早已与恶彻底长在一起，而那正是我要提防的。”邓布利多轻微地摇了摇头，“路易斯那次惊心动魄的群架，他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严重伤害，唯一一个黑魔法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血祭法泉，他比你更清楚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你不了解斯莱特林。”伏地魔傲慢地笑了，“我们自己将事情解决，所以你只看到了表面的真相，邓布利多，你真该看看那些家长怎么哭着和马尔福告状，说他们的小宝贝伤势惨重。” 路易斯轻轻地咳了一声：“其实这是两件事。邓布利多说的是我三年级和其他学院打架的那次，父亲说的……大概是我第一次在斯莱特林里动手，第二次他们就不敢告状了。” 邓布利多和伏地魔都沉默了。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伏地魔侧头，红眸盯着路易斯的脸庞，眉头微微皱起，回忆他穿校服的样子。 “不要紧，反正我都赢了。还有，别弄得好像在给我开家长会好吗？”路易斯拒绝回答，左顾右盼地扯开话题，“现在我有点口渴，不如来点饮料。对了，阿丽安娜，我瞒着你真的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情，别为格林德沃生气，他不值得。真要说教育，父亲一直要求我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这才是最高的期望。” “哦？”邓布利多惊讶地发出一个音节，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迷幻剂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伏地魔冷冷地说。 路易斯不说话了。 家养小精灵呈上品种丰富的饮料、水果和甜点，缓和了一丝室内的气氛。 格林德沃一边给阿丽安娜剥芒果一边说好话，希望阿丽安娜消气。 邓布利多沉思片刻：“指定问题，路易斯，你曾经想离开汤姆的时间和动机？” 这是一个带有预设的问题。邓布利多猜对了。 路易斯顿了一下，看到伏地魔尖锐的眼神，知道这事情现在不说清楚会更麻烦。他无奈地微笑起来：“教授，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时间，毕业之前。动机是，我担心父亲会把我彻底当成下一个他。” 伏地魔手撑着脸颊开始回忆。 路易斯侧过头，对身边的伏地魔说：“或许开始你没有意识到，但你确实在拿我复刻你的成长经历，填补你的遗憾。你一心觉得，如果从小接触魔法，你会做得更好……换句话说，你确实让我以黑魔王的经历成长。这件事我发现得很晚，我自作聪明用来讨你喜欢的一些事情都变成了你忌惮的依据。所以，我想过，如果毕业后你真要求我去游历，我就不回来了。” “那段时间德国的黑巫师闹出好一阵乱子。”拉斐尔突然插话，“是你？” “看戏不犯法。他们自己因为观众紧张。”路易斯叉起布丁上的草莓，轻快地说。 “这么说，在毕业时，路易斯已经是准黑魔王级别的黑巫师，而我是个只知道跳舞的笨姑娘。”阿丽安娜咽下一口芒果，语气不妙地瞪向格林德沃。 “阿丽安娜，别生气，你比他强得多。”兰斯洛特表面平静地说，“同样是黑魔王，格林德沃能给你路易斯一辈子都妄想不到的父爱，更何况你还有邓布利多教授。” “兰斯洛特你不必这样安慰我，他是我父亲，他本就该爱我。难道伏地魔不爱路易斯吗？”阿丽安娜不为所动。 而她这句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反应。 兰斯洛特看着路易斯微笑，笑容里多少有些讽刺。 邓布利多有趣地朝路易斯和伏地魔的方向看去，路易斯恰好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遮住自己的脸。伏地魔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赛克林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只顾着安慰阿丽安娜：“阿丽安娜，格林德沃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我要他发誓使你免除一切不必要的伤害和政治斗争。牢不可破的誓言，你知道的，他就算后悔也没用，我希望你安全……” 听到这，路易斯终于忍不住捏碎了酒杯。 “指定问题，”兰斯洛特仿佛决定给路易斯最后一击似的，笑容里混杂了同病相怜的怜悯、终于报仇的快意和真相近在眼前的激动，他的声音因此都微微颤抖了，“路易斯·赛克林，你是否因为我和你同样毫无意义、不被期待的出生而恨我？” “兰斯洛特！为什么这样说？”赛克林惊异地喊道。 路易斯沉默着看破碎的酒杯在手心的魔力中慢慢愈合。他没有看任何人，好像直视任何人的目光都将使他失去说出那个词的勇气。同时他清楚地知道，此刻就算从这一场游戏中脱身也与说出答案没有区别。 “是。但起码，我过得很好。”他语气平静地说，下一秒再抬头时，灰蓝色的眼里已然浸满了某种毒液似的情绪，“斯特恩，我要说，你将阿丽安娜托付给格林德沃而不是邓布利多，真是明智的选择。瞧瞧可怜的哈利·波特，他的父母那么信任邓布利多，绝不会想到他们死后，挚爱的儿子要卑贱得像个家养小精灵，被邓布利多安排住在麻瓜的碗柜里。” 兰斯洛特震惊地看向邓布利多，试图从敬重的教授脸上得出相反的事实。 阿丽安娜困惑地喊道：“教父？” 那是她亲爱的、强大的、智慧而正义的教父啊，可路易斯说的偏偏不是假话。 赛克林难以抑制地扬起了眉毛，他实在不能接受阿丽安娜住在碗柜里的想象。 “阿不思有他的理由。”格林德沃斩钉截铁地说。 伏地魔玩味地勾起嘴角等待邓布利多的反应。 邓布利多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出任何辩驳。 路易斯愉快地笑了：“理由就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的眉目舒展了，这一句话仿佛给了他自己很强的信心，又恢复成往常优雅礼貌的状态。 连最伟大白巫师的爱都如此肮脏污秽，又何必对黑巫师吹毛求疵呢。 在心思各异的沉默中，赛克林站起来，走到兰斯洛特和路易斯座位中间，揽住他们的肩膀：“亲爱的，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你们对我意义非凡，毫无疑问，我爱你们，一如我爱阿丽安娜。” 路易斯按住赛克林的手不发一言，实际上他很讨厌将自己和兰斯洛特并列，尤其这种并列来自斯特恩的时候。 兰斯洛特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斯特恩，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不比一株草药更特别，没关系，你不必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你给了我生命，我们算是——扯平了。” “是你的选择，你就尽管走向我望不见的远方，我仍会在群星之下默念你的名字。”赛克林拍拍他的肩膀。 阿丽安娜听到兰斯洛特的草药论，不高兴地攥紧信纸：“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们叫斯特恩‘格林德沃最忠诚最英勇的先锋’。” 赛克林感到路易斯手上的力道变大了，但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个称号。” “因为是他‘死’后追封的。”格林德沃捏着他的新魔杖从头慢慢蹭向尾，仿佛它比老魔杖更神奇，“死人才没有缺点。” “总之，你们俩关系还不错。”阿丽安娜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想知道——” “我很抱歉，但是亲爱的，没有。”格林德沃迅速地抢答了，他拒绝让那个尴尬的问题被说出来。 阿丽安娜深吸一口气，看向赛克林：“那你呢？盖勒特不比伏地魔差，他也是黑魔王，年轻时候长得也不错，你肯定喜欢过他吧？” 伏地魔似笑非笑地等着他的回答。 赛克林温柔地望着阿丽安娜：“格林德沃是了不起的天才，但见过更纯粹的爱恋，我对他就生不起心思了。” “文达mama。”阿丽安娜轻轻念道，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坦然，“你们都叫我珍惜‘爱’，却没有一个做好榜样。” “安娜，你大可肆意浪费，因为我有足够的爱给你挥霍。”听到这，拉斐尔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意念之间，一道印记勒紧他的手臂，“我之前一直瞒着你，也是因为牢不可破的誓言。” 格林德沃毫无动容：“要从恶龙手里拿走它守护的珍宝，勇士总该付出点代价。” “关于勇士的冒险故事，既然我不便开口，请您替我说一说吧，格林德沃先生。”拉斐尔拉起阿丽安娜的手。 格林德沃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对阿丽安娜开口：“有段时间，我发现这小子总是缠着你，于是我告诉他你是我女儿，要娶你除非打赢我，识相的话就滚，我本来打算等他怕了就用遗忘咒改掉记忆留下恐惧，结果他居然真敢向我提起决斗。我教训了几次他还不肯放弃，我就想，啊，这小子还有点意思。后来我又考验了他一段时间，其实我不太满意，但是你喜欢，那就等你不喜欢了再说吧。” “一开始格林德沃先生很不看好我，他不喜欢我世代从政的家庭背景，我不够深厚的魔法造诣，甚至我不够强壮的长相……”拉斐尔说到这里轻笑了一下，“可我铁了心要娶你，所幸我成功了，在众多追求者里，你最后选择的还是我。我向他发誓，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一辈子喜乐安康，才换来让他把你的手交给我的资格。” “他对阿丽安娜真的好吗？”赛克林问。 格林德沃冷哼一声：“勉强合格。” 赛克林才安下心来。 这时，校长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消瘦的女巫，她戴着一副大眼镜，脖子上挂着数不清的链子和珠串。 她的脸色很镇静，身体却似乎害怕得发抖。 “西比尔？”邓布利多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用眼神询问她的来意。 “盖勒特·格林德沃，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女儿的小礼物，当然，也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那句预言——刻在我棺材板上的那句。”特里劳妮一反往常的胆小畏缩，从容不迫地说，“我的头骨手感如何？” 格林德沃思索片刻，终于想起那位被他挖了坟的先知：“卡珊德拉·特里劳妮？”